“嗯。”凯因点了点头,“如果这个世界毁灭,引发连锁反应波及到我的世界……那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哎呀呀……”贝优妮塔轻笑着摇了摇头,试图用惯常的轻佻来掩饰内心的触动,“还真是个……让人头疼的‘好人’呢。”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景:“不过,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毕竟……”她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我也曾经失去过‘家’。”
凯因看着她的背影,那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单薄的轮廓,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
“你的族人呢?”
“都死了。”贝优妮塔平静地说道,“在一场被称为‘魔女狩猎’的战争中,安柏拉魔女一族几乎被流明贤者屠杀殆尽。我……是最后的幸存者之一。”
“对不起。”凯因轻声说道。
“哎呀,不用道歉。”贝优妮塔转过身,推了推眼镜,脸上重新挂上了那标志性的笑容,“那都是五百年前的事了。而且,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了。”
“一个人?”凯因重复道。
“对啊。”贝优妮塔走回沙发坐下,“没有族人,没有家人,只有我和我的枪。自由自在,想去哪就去哪,想杀谁就杀谁。这样不是很好吗?”
但凯因能听出,她的语气中有一丝刻意的轻松——那是在掩饰内心深处的孤独。
“那不叫自由。”凯因平静地说道,“那是一个你为自己精心打造的、华丽的牢笼。”
贝优妮塔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瞪大眼睛看着凯因,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你……”她推了推眼镜,语气变得冰冷而危险,“你知道自己在对谁说话吗,小白狼?”
“我知道。”凯因点了点头,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直视着她的眼睛,穿透了那副眼镜的阻隔,看到了她灵魂深处隐藏的东西。“因为我曾经也住在那样的牢笼里。在找到蒂法她们之前,我以为自己可以一个人面对一切。但事实证明,我错了。”
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她最坚硬的外壳。
“羁绊不是软弱的象征,而是力量的源泉。它不会束缚你,只会让你在坠落时,有可以抓住的东西。”
贝优妮塔彻底沉默了。她第一次在一个男人面前,感觉自己所有的伪装都被看穿了。她习惯了用性感和强大来武装自己,让所有人都臣服于她的表演,却没想到这个男人直接走上了舞台,掀开了幕布。
良久,她突然笑了——但这次的笑容,和之前那些充满挑逗意味的笑容完全不同,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一丝苦涩和释然的笑。
“真是的……”她摇了摇头,仿佛用尽了力气,“我还以为你只是个只会砍人的冰块呢,没想到嘴巴也这么厉害。”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凯因说道。
“事实,是吗……”贝优妮塔喃喃自语,然后她突然站起身,走到凯因面前,伸出手,不是弹他的额头,而是轻轻地、用指腹抚过他刚才皱起的眉头,仿佛想抚平那里的痕迹。
这个动作温柔得不像她,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然后迅速收回手。
“好了好了,煽情时间结束!”她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声音也拔高了些,“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被你感动哭了,那可就太失态了。”
“而且……”她再次凑近凯因,用一种充满挑逗意味的语气说道,试图夺回主动权:
“如果你真的想让我感受‘羁绊’的力量,那就好好表现吧,小白狼。说不定哪天我心情好,就把你这条锁链……牢牢地拴在身边了呢。”
凯因沉默地看着她,在她以为自己又一次占据上风时,他却轻声说:
“我拭目以待。”
“……”
这五个字,平静、自信,甚至带着一丝期待。贝优妮塔感觉自己像是用尽全力打出的一拳,却打在了一团柔软又坚韧的棉花上,所有的力道都被吸收,还被轻轻地弹了回来。她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心跳漏了一拍的人。
她有些狼狈地直起身,转身走向卧室。
“好啦,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明天我们还有事要做!”
“什么事?”凯因问道。
“去找恩佐。”贝优妮塔的声音从卧室门口传来,“他应该已经查到‘光明右眼’的线索了!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东西应该在维格利德!”
维格利德?
一座充满了宗教色彩的古老城市。贝优妮塔解释道,流明贤者的大本营之一。如果他们真的在策划什么,那里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我明白了。”凯因点了点头。
“那就晚安咯,小白狼。”贝优妮塔挥了挥手,走进了卧室。
门关上前,她突然探出头,透过眼镜看着凯因,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对了,如果半夜睡不着,沙发又太硬的话……可以来找我哦。我的床,很大,也很软~”
“砰!”
门关上了。
凯因沉默地看着关上的卧室门,然后摇了摇头。
“真是个……麻烦的女人。”他轻声自语道。
他能感觉到,门后那个女人的心跳,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平稳。
他的嘴角,罕见地勾起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带着一丝无奈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