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州港,私人码头。咸腥冰冷的海风,如同无数把无形的细刃,刮过空旷的水泥地面,卷起尘土和细碎的垃圾,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那艘灰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货轮,像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匍匐在昏暗的灯光下,投下大片令人窒息的阴影。舷梯已经放下,如同巨兽伸出的舌头,等待着吞噬最后的祭品。
四名黑衣人呈战术队形,将李凡紧紧围在中间,动作粗暴地推搡着他,向舷梯走去。他们的手像铁钳一样扣住他的胳膊,没有丝毫松懈。海风灌入李凡单薄的衣衫,刺骨的寒意让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但比寒冷更甚的,是那种正一步步被推向已知毁灭深渊的绝望。
姐姐苏晴冒险发出的信号,赵猛和阿亮在岛上的生死未卜,梁芳音讯全无……所有这些念头,像烧红的锁链,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登上这艘船,就意味着彻底失去自主,成为砧板上待宰的鱼肉,所有的挣扎和追寻都将化为泡影。
不能上去!绝对不能!
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像一台超负荷的超级计算机,扫描着眼前绝境中任何一丝可能的裂缝。硬抗?无异于以卵击石。哀求?只会让对手更加蔑视。他必须拿出对方无法拒绝、至少是值得犹豫的筹码。
筹码是什么?对方最想要的是什么?不是他的命,而是他作为“样本LN-7”的“价值”,是那个即将进行的“收割”程序的“成功率”和“产出质量”!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思绪!
就在他的脚尖即将踏上冰冷舷桥的第一级台阶时,李凡猛地停住了脚步!身体因这突兀的停滞而微微晃动,但他强行稳住,抬起头,目光不再低垂顺从,而是直直地看向前方押送他的、似乎是头目的那个黑衣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种与他年龄和处境极不相符的、冰冷的平静,穿透了海风的呼啸:
“等等。”
所有黑衣人的动作瞬间一滞!四道冰冷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脸上,带着惊愕和更深的警惕。显然,没人料到这个一路沉默、看似认命的“样本”会突然开口。
“我要谈判。”李凡继续说道,语速平稳,没有丝毫颤抖,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黑衣人头目眉头紧锁,墨镜后的眼神锐利如刀,但没有立刻制止,只是用更重的力道捏紧了李凡的胳膊,示意他继续说。通讯耳机里,似乎传来了后方指挥者的询问声。
李凡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忽略胳膊上传来的剧痛,目光扫过那艘幽灵般的货轮,然后重新落回黑衣人头目脸上,抛出了他精心构思的、也是唯一的筹码:
“我知道‘普罗米修斯’共鸣器的核心算法存在一个遗传编码兼容性阈值漏洞。”他刻意使用了从刘剑锋服务器里看到的最高机密术语,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在极端情绪波动和特定神经负荷下,强行进行意识映射,会导致逆向信息流冲击,不仅‘收割’失败,更可能……永久性损伤共鸣器的主逻辑核心。”
他顿了顿,观察着对方细微的反应,尽管隔着墨镜什么也看不到,但他能感觉到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力道似乎有瞬间的凝滞。他继续加码,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学术讨论般的冷静,却暗藏锋芒:
“我的基因序列,是经过特殊‘优化’的,对这个漏洞尤其敏感。如果你们不希望在‘零号时间窗口’开启时,看到整个系统因为一个‘不稳定样本’而崩溃……”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让威胁的意味充分弥漫,“那么,我需要一个保证。”
“什么保证?”黑衣人头目的声音透过变声器传来,冰冷依旧,但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我姐姐,苏晴。”李凡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感波动,那是无法伪装的担忧和决绝,“我要你们立刻停止对她的一切追踪和威胁,确保她绝对安全。这是我‘主动配合’,优化你们那套破系统、提高‘收割’成功率的……唯一条件。”
他这番话,真真假假,虚实难辨。所谓的“漏洞”,是他基于刘剑锋数据中一些晦涩难懂的错误日志记录和父亲笔记中关于“意识稳定性”的只言片语,进行的极限推测和大胆拼接。他根本不确定是否存在,更不知道如何触发。但这无疑击中了对方最核心的关切——“种子”的价值和“收割”仪式的万无一失。
更重要的是,他提到了“零号时间窗口”!这个从审讯官口中泄露出的绝密词汇,无疑是在向对方宣告:你们内部的机密,我已洞悉!我不是任人摆布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