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君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驾车离开省府大院的。大脑一片空白,手脚冰凉,方向盘仿佛失去了触感,车辆只是凭着本能行驶在熟悉的街道上。高长河那番看似语重心长、实则冷酷决绝的“劝导”,如同魔音灌耳,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
“顾全大局…”
“主动承担责任…”
“给组织、给群众一个说法…”
“你的家人…组织上也会酌情考虑…”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他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他明白了,自己已经被彻底放弃了。在更高层面的压力和确凿的证据面前,高长河选择了最符合其自身利益的做法——切割。牺牲他王伯君这枚棋子,来保全更大的棋盘,乃至下棋的人hiself。
一股极致的冰寒之后,是焚心蚀骨的愤怒和绝望!
凭什么?!
凭什么脏活累活都是他干,好处大家拿,出了事却要他一个人扛?!高长河那些见不得光的指示,那些不能言说的利益输送,哪一次少得了他王伯君的执行和配合?现在东窗事发,就想把他当成擦脚布一样扔掉,甚至还要他“主动”站出来把所有的屎盆子都扣在自己头上?!
“呵呵…哈哈哈…”王伯君突然在空旷的车厢里发出一阵凄厉而扭曲的惨笑,笑声中充满了自嘲和疯狂。他想起自己这么多年如履薄冰、步步为营,苦心钻营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本以为抱紧了高长河这棵大树,没想到最终自己只是对方花园里一棵可以随时修剪、甚至砍伐的灌木!
弃子!
自己成了一枚彻头彻尾的弃子!
愤怒和绝望如同岩浆般在胸腔里奔腾,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烧成灰烬。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粗暴地拐进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狠狠踩下刹车。
车内死寂。只有他粗重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
不能就这么算了!
绝不能!
他王伯君也不是毫无准备的傻子!混迹官场这么多年,他深知权力的无情和盟友的不可靠。为了自保,他早已暗中留下了一些…护身符。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副驾驶座手套箱。手指颤抖着按下开关,箱盖弹开。里面除了一些车辆文件,还静静地躺着一个比U盘稍大、通体黑色、没有任何标识的电子设备——一个高性能的微型录音笔。
这不是他平时用于记录工作备忘的那支。这一支,是经过特殊处理的,音质极其清晰,抗干扰能力强,并且…他习惯性地在与某些重要人物进行“关键”谈话时,将它悄然开启。
与高长河刚才的那场“最后谈话”,毫无疑问,被他完整地记录了下来。
里面不仅有高长河暗示他“主动承担责任”、“顾全大局”的冰冷话语,更有一些…更早之前的、涉及某些具体事项和利益安排的、绝不能见光的谈话内容。那是他为自己预留的、最后的救命稻草,或者说,是同归于尽的炸药包!
交出它?
还是不交?
王伯君的手死死攥着那支冰冷的录音笔,内心在进行着天人交战,剧烈的挣扎让他额头上青筋暴起,汗如雨下。
交出去,意味着彻底撕破脸,意味着将高长河乃至其背后更庞大的势力拖下水。这或许能为自己争取到一丝生机,或者至少是减轻罪责的筹码。但后果同样可怕,他将面对的是来自整个既得利益集团的疯狂反扑和报复,那将是真正的灭顶之灾,他的家人恐怕也难逃牵连。高长河最后那句“家人组织会考虑”,此刻听起来更像是一种赤裸裸的威胁。
不交出去,乖乖按照高长河的暗示,扛下所有罪责?那么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漫长的牢狱之灾,甚至更糟。而高长河则会安然无恙,甚至可能因为“果断处理”、“大义灭亲”而赢得声誉,继续他的权势之路。他不甘心!他死也不甘心!
两种选择,似乎都是绝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小巷外偶尔有车辆驶过,灯光划过车窗,映照出他扭曲挣扎的面容。
他想到了自己那在海外挥霍无度的儿子,想到了即将崩塌的家庭,想到了自己奋斗一生却即将付诸东流的仕途和名誉…巨大的痛苦和不甘几乎要将他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