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半夏看着他眉宇间的倦色和那丝不易察觉的黯然,心中了然几分,轻声问道:“省城秋闱…结果如何?”
苏文渊闻言,嘴角的苦涩再也掩饰不住,他摇了摇头,低声道:“让堂姐失望了…文渊…落榜了。”
苏半夏心中微叹,温言宽慰道:“无妨,你还年轻,来日方长,下次再考便是。莫要灰心。走吧,宴席快要开始了,我们一同进去。”
她的语气带着长姐般的关怀,在这略显冰冷的苏府门前,给了苏文渊一丝暖意。
苏府宴会厅
厅内灯火通明,已是座次分明。上首主位端坐着苏老太公,令人欣慰的是,他今日的气色明显比前些时日贺元礼来访时要好上许多,浑浊的眼神也清亮了些许。
当苏半夏领着苏文渊步入宴会厅时,原本有些嘈杂的厅内顿时安静了不少。众人的目光先是落在独自前来的苏半夏身上,带着各种探究,随即又齐刷刷地转向她身后那个许久未归的三房长子苏文渊身上。
端坐上方的苏老太公看到苏文渊,脸上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容,声音虽有些苍老,却带着欣慰:“渊儿啊,回来了。此次赴考,辛苦你了。”
苏文渊连忙上前几步,走到厅中,对着苏老太公深深一揖,语气恭敬中带着愧疚:“孙儿文渊,给祖父请安。孙儿不孝,听闻祖父前些时日病体沉疴,未能侍奉榻前,心中惶恐难安,还望祖父责罚。”
苏老太公摆了摆手,语气温和:“难得你还有这片孝心,惦记着祖父,舟车劳顿赶回来。祖父心里,很是欣慰。入座吧,孩子。”
“谢祖父。”苏文渊再拜,这才直起身。
“二叔,二婶,堂哥!”苏文渊和二房的人一一打了声招呼,几人也对他微微颔首。
苏文渊最后看向自家父亲,轻声唤了声:“爹!”
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苏文博笑嘻嘻朝着他挑眉,调侃道:“哟,弟弟,你可算舍得从你那书堆里爬出来啦?你再不回来,某些人……嘿嘿,怕是要等不及咯!”
他话语中的暗示意味明显,苏文渊脸色微微一白,没有接话,只是默默走到三房的位置,挨着自己的父亲——苏永昌坐下。
苏永昌约莫四十多岁,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带着一股读书人特有的清高与固执,眉宇间刻着深深的“川”字纹,显然是个不苟言笑、对子女期望极高且控制欲颇强的人。
他见儿子坐下,只是斜着瞟了他一眼,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你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你母亲和妹妹们呢?”
苏文渊显然对父亲心存畏惧与隔阂,低着头,声音沉闷地回道:“她们…脚程慢些,估摸着明日才能抵达霖安。”
苏永昌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声音虽压着,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开始了惯常的道德绑架:“哼!你个不忠不孝的东西!科场失利,已是辱没门楣!如今竟还将你母亲与妹妹撇在半路,自己独自归家?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心中可还有半点孝道伦常?我苏家怎会生出你这等无能无德之辈!”
他字字诛心,将落榜的失意与未与家眷同行的行为直接上升到了人品的高度,丝毫不在意这会给本就心情低落的儿子带来怎样的压力。
苏文渊紧紧抿着嘴唇,手指在袖中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脸色更加苍白,却始终没有抬头辩驳一句,只是将那无尽的委屈与痛苦,默默咽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