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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学而后知不足(1 / 2)

北麓青石湾盗伐案件的勘验报告,像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头,在林业局内部荡开层层涟漪。报告里精准的测绘数据、清晰的现场照片、严谨的损失评估,不仅为派出所的侦破工作提供了铁证,也让局里不少人对这个新来的“海归”刮目相看。科室里那几天,时不时有人拍拍凌云的肩膀,说句“小伙子可以啊,第一次出外业就顶上了”、“留学生脑子就是活络,学东西就是快”。

然而,与外界些许的赞誉不同,凌云内心没有丝毫自满,反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本领恐慌”紧紧攫住。别人下班后闲聊放松时,他一个人坐在工位上,对着电脑屏幕上青石湾的现场照片和密密麻麻的数据,眉头紧锁,复盘着每一个细节。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这个国外读回来的经济贸易专业文凭,在林业领域几乎等同于一张白纸。上次任务能勉强跟上,全靠之前几个月熬夜恶补的那点理论知识和张工手把手的现场指挥,以及那么一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和好运气。当张工和傅所长在现场凭借经验快速判断树种、估测材积、分析作案工具时,他只能依葫芦画瓢地操作仪器、记录数据。真正的林业外业工作,需要的是扎根本土、经年累月积累的扎实专业基础、丰富的实践经验和精准老辣的判断力,这些他都极度欠缺。一旦离开张工的指导,独自面对复杂情况,他立刻就会露怯。

这种认知让他坐立难安。一种强烈的紧迫感驱使他。他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投入。几乎所有的业余时间,他都泡在了办公室里。那本厚重的《森林资源调查技术规程》被他翻得起了毛边,里面夹满了各种颜色的便签,空白处记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电脑里存储的各类林相图、地形图、遥感影像图,他反复调阅、比对,强迫自己熟悉每一道等高线、每一个小班界线、不同树种的影像特征判读;他甚至在网上找来了国内顶尖林业院校的《测树学》、《林业遥感》、《森林经理学》等专业教材电子版,一页一页地啃读,遇到不懂的名词、公式和复杂操作流程就记下来,形成问题清单,趁张工心情好或者空闲时,小心翼翼地凑上去虚心请教。

张工向来话不多,表情也总是淡淡的,但看到这个年轻人并非昙花一现,没有沉浸在一次侥幸的成功里,而是真正沉下心来扑在基础上,眼里流露出真实的求知欲,倒也乐意偶尔指点几句。有时,他会丢给凌云一些过去的、已经结案的典型外业调查数据包,让他自己试着处理和分析,然后再拿来给他看。

“这里,平均胸径的计算方法不对,漏了形数修正系数,结果偏大了。”

“这个郁闭度估测值凭感觉了吧?你看同期航片上的冠幅投影和阴影比例,再算算。”

“这个小班界线在实地是有自然标志的,比如一条浅沟,图上没画出来,但你到了现场要会结合地图和实地情况判断,不能光看图。”

每一次指点,都让凌云如获至宝,也让他更直观、更深刻地看到自己与专业要求之间的巨大差距,学海无涯,而他才刚刚站到岸边。

刘建军将这一切默默看在眼里。他看到凌云桌上越堆越高的专业书籍和图纸,看到他电脑屏幕上常常闪烁着的ArcGIS、cAd等专业软件界面,也听到张工偶尔在抽烟时提一嘴“小凌这孩子,问的问题越来越到点子上了,不像个完全的外行”。他知道,一棵好苗子,光有热情和一次运气远远不够,更需要扎实的土壤和循序渐进的磨练。他决定给凌云更多接触核心业务的机会,但必须从最基础、最规范的步骤开始。

这天,刘建军把凌云叫到跟前。“凌云,最近学得怎么样?我看你天天埋头啃书本。”

“刘科,”凌云回答得很实在,眼神里没有虚假的谦逊,只有真实的焦虑,“感觉要学的东西太多了,越学越觉得自己懂得少,差得远。上次任务,很多地方都是懵的,全靠张工。”

“嗯,有这种感觉就对了。林业这一行,水深得很,理论和实践脱节不得,经验都是拿脚板底和汗水换来的。”刘建军点点头,语气缓和了些,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下周,省林业调查规划院有个关于年度森林督查暨图斑核查的技术培训,内容很基础,但很系统,主要是针对新增和变化图斑的实地验证技术、操作规范以及最新核查软件的应用。你准备一下,跟张工一起去参加。”

这不是什么惊心动魄的紧急任务,却是凌云眼下最需要的——系统性的基础培训和与张工全天候相处的学习机会。

“是!谢谢刘科!我一定认真学!”凌云的语气带着感激和振奋。

培训为期三天。凌云笔记本记得满满当当,录音笔里存满了老师的讲解,脑子里塞满了新的概念、操作规程和软件使用技巧。回来后,他主动请缨,尝试独立处理一些简单的内业数据整理和图斑预判工作,完成后再毕恭毕敬地请张工审核。错误依然不少,张工的红笔圈注常常布满整页纸,但凌云修改得极其认真,并且会把同类错误归纳总结,避免再犯。进步的轨迹,在那一页页被红笔修改过的图纸和报告草稿上,清晰可见。

又过了两周,一个普通的周一,刘建军安排任务:“今天要去一趟小青山林场,核查几个蓄积量生长监测的固定样地。数据要得不是很急,但活儿要细。张工,你带队,把凌云带上。让他给你打下手,主要是从头到尾熟悉一下常规调查的完整流程,从找点、拉样方、测树到数据录入复核。”

“好的,刘科。”张工应道,转头对凌云说,“带上RtK、胸径尺、测高仪、记录板、表格,还有那个固定样地的历史位置图和调查记录。今天任务不紧急,但你每个步骤都要看仔细,亲手做一遍,不准图快。”

这一次的外业,不再有突发的警情和紧张的气氛,只有日复一日林业工作者最常规、最基础的调查工作。但凌云同样全神贯注,甚至更加用心。出发前,他特意用保温杯泡了一杯张工平时爱喝的浓茶带上。父亲曾说过,尊敬师傅,心要诚,细节上要想到。

山林里,他紧跟张工,在茂密的林下植被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穿梭,依靠RtK定位和地形图,仔细寻找那些多年前埋设的、往往已被厚厚落叶和灌木苔藓掩盖的固定样地标志桩。找到了,便按照操作规程,小心翼翼地清理样地内的灌木杂草,拉好样方绳。然后一棵一棵地,测量样木的胸径、树高,判断其生长状态和是否健康,与上一次的调查记录进行仔细比对。

过程枯燥繁琐,且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致,对体力也是考验。张工在一旁默默观察,发现凌云虽然动作还显生涩,测量速度也比老手慢不少,但每一步都力求严格按照培训教材和技术规程上的规范来做,记录的字迹工整清晰,数据录入后必定口头复核一遍。遇到一棵形态特殊的树木——或是分叉、或是偏心、或是根部有隆起,他会停下来,多角度观察,不确定如何测量时,会先提问:“张工,这棵树胸径位置有个大疤痕,测上方还是避开测?”而不是想当然地操作。

“避开疤痕,在上方正常树干处测量,但要在记录表上备注清楚情况,并拍局部照片。”张工解答道。

凌云点点头,认真记下,然后操作,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