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杠精文明(1 / 2)

《你杠任你杠,始皇镇四方》

万界文明交流中心,如同一个微缩的多元宇宙,既孕育着合作与理解,也无可避免地滋生出各种形态的摩擦与对立。在经历了商业竞争、理念冲突、甚至艺术观念的碰撞后,一种更为棘手、更令人头疼的“存在”出现了——“逻辑悖论之民”,一个被其他文明私下称为“杠精文明”的奇特族群。

这个文明的个体,其存在意义与最高乐趣,并非探索真理或创造价值,而在于反驳。他们并非为了扞卫某种特定观点,而是纯粹享受驳斥他人观点本身带来的逻辑快感。他们的思维结构异常奇特,天生擅长寻找任何陈述中的漏洞、歧义、隐含前提或不周延之处,并以此为基点,发动无穷无尽、绵里藏针的诘问与辩驳。与他们交流,就如同陷入一个语言的沼泽,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起初,他们只是在各种学术研讨会和自由辩论角出没,逮住任何发表观点的文明代表进行“逻辑切磋”。从“能量守恒定律在微观层面的瞬时涨落是否意味着其并非绝对真理”,到“你如何证明你此刻感知到的‘现实’并非一场精心编织的幻觉”,再到“你声称‘和平是好的’,请问‘好’的定义是什么?由谁界定?在何种语境下成立?”……

许多以理性、逻辑自居的文明代表,在他们那如同狂风暴雨般、却又严格遵循某种诡异逻辑规则的诘问下,纷纷败下阵来,不是被绕得头晕目眩,就是被气得能量核心过热。甚至连李斯麾下最严谨的法家AI,在面对“你如何证明《基本法》第一条‘众生平等’中的‘众生’范畴界定是绝对公正且无逻辑瑕疵的?”这类问题时,也出现了短暂的逻辑循环错误。

交流中心的气氛,因为这群“杠精”的存在,变得有些凝重。许多代表开始不敢轻易发表观点,生怕被缠上,进行一场永无休止且毫无建设性的辩论。

这一情况,最终传到了致力于“仁德教化”、“以理服人”的公子扶苏耳中。扶苏认为,这正是一个实践他理念的好机会,若能以真正的智慧与道理说服这个文明,岂不是更能彰显交流中心“理越辩越明”的宗旨?

于是,扶苏主动邀请“逻辑悖论之民”的代表,在中心的中央辩论庭,进行一场公开的、主题为“存在与虚无之辨”的哲学辩论。扶苏希望从宇宙的本源问题入手,从根本上探讨认知的边界,以期达成某种共识或理解。

这场辩论,吸引了无数文明代表围观。

辩论伊始,扶苏引经据典,融合了仙秦对“无中生有”的实践感悟、诸多文明的哲学思想以及自身对“仁”与“道”的理解,阐述了“存在”与“虚无”相互依存、动态转化的辩证关系,言辞恳切,逻辑清晰,听得不少代表点头称是。

然而,“杠精文明”的代表——一个自称“诘问者-7号”的、形态如同不断旋转的莫比乌斯环的个体——立刻开始了他的“表演”。

“公子阁下,您说‘存在与虚无相互依存’,请问,‘依存’关系本身,是否先于‘存在’与‘虚无’而存在?若否,它如何能作为两者关系的基础?若是,那这‘依存’本身,是‘存在’还是‘虚无’?”

扶苏稍作思索,试图从关系实在论的角度回应。

诘问者-7号立刻跟进:“您将‘关系’视为一种特殊的‘存在’,那么这种‘特殊性’如何界定?它与普通的‘存在’质料因是否相同?若不同,差异点是否又需要另一种‘关系’来定义?这是否会导致无限的递归?”

扶苏又尝试从感知和认知的角度切入,谈论“存在”依赖于被感知。

诘问者-7号:“您如何区分‘被感知的存在’与‘幻觉’?您如何证明您的感知器官(或类似功能体)本身是可靠的?您是否陷入了用‘感知’证明‘感知结果’,再用‘感知结果’反证‘感知’可靠性的循环论证?”

扶苏引用了仙秦观测到的“虚无”被改造为“交流中心”的实例,证明“无”可生“有”。

诘问者-7号:“您如何确定您所谓的‘虚无’在被改造前,是绝对的‘无’?而非某种您尚未能理解的‘潜在之有’或‘异态存在’?您将未知等同于虚无,是否犯了以无知为前提的逻辑谬误?”

辩论持续了整整三日。

扶苏穷尽毕生所学,仁德之光笼罩全场,言辞恳切,逻辑缜密。然而,诘问者-7号就如同最滑不留手的虚空之鱼,总能从最刁钻的角度找到新的诘问点,将辩论拖入更深、更诡异的逻辑漩涡。扶苏无法在逻辑上彻底驳倒对方,对方也无法真正撼动扶苏那源于实践与信念的核心观点。双方陷入了一种僵持不下的、纯粹语言和逻辑的消耗战。

围观的代表们从最初的兴致勃勃,到后来的昏昏欲睡,再到最后的麻木不仁。他们算是看明白了,跟“杠精文明”辩论,就像试图用渔网去捞干大海,徒劳无功。

第三日傍晚,就在辩论似乎要无休止地进行下去时,一道威严而平和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辩论庭的主位之上。玄衣衮服,目光深邃,正是嬴政。

整个辩论庭瞬间安静下来,连不断旋转的诘问者-7号,其转动速度都似乎放缓了一丝。

扶苏连忙起身施礼,面露惭愧:“儿臣无能,未能……”

嬴政微微抬手,止住了他的话。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了诘问者-7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