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宝殿,万古以来便是三界权力与秩序的中心,此刻却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寂静。那面曾映照诸天、监察万界的昊天镜,镜面上裂纹如蛛网般蔓延,中心处那片无法窥探的、被绝对秩序笼罩的虚空,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刺痛着每一位仙神的眼睛,更刺痛着他们维系了无数元会的信念。
众仙班列位其中,却无人出声。往日里仙气缭绕、霞光万道的殿宇,此刻光线晦暗,仿佛连悬浮的仙霭都失去了活力,沉重地低垂着。他们的目光,或惊恐,或茫然,或不甘,最终都汇聚于那九重云阶之上,端坐于九龙宝座的身影——玉帝。
他不再是最初听闻维度引擎成功时的惊怒,也不是看到不周山被引动时的骇然,更非目睹万民愿力汇聚时的复杂难明。此刻的玉帝,脸上是一种深彻骨髓的疲惫,以及一种……仿佛瞬间勘破了万古迷障的了然与释然。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御座扶手的龙首雕刻上摩挲着,那冰冷的触感,似乎能让他从这巨大的、颠覆性的现实冲击中,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真实感。他的目光,并未聚焦在殿下任何一位仙神身上,而是穿透了凌霄殿的穹顶,投向了那片已然“空无”、却被一方印玺取代了南瞻部洲的宇宙深空。
脑海中,万千景象翻腾不休:
是那道以人道气运实质化、一口吞尽混沌之光的国运金龙;是那千艘星槎列阵南天门、万炮齐发撕裂仙阵的钢铁洪流;是那充斥着整个天庭、无孔不入的“灵铢”与秦造商品;是那十万仙官齐诵《大秦基本法》的荒诞却又现实的场景;是扶苏奔走引导下,那亿兆黎庶身上升起的、汇聚成海的纯粹愿力金光;是那不周山为之共鸣、提供无穷洪荒伟力的震撼;最终,是那光芒散尽后,悬浮于虚空、散发着冰冷秩序、环绕万里星图的——青铜印玺!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那八个字,如同八道惊雷,在他道心深处炸响。他曾以为,自己是承天之命,统御三界。他所理解的“天”,是那冥冥中、模糊而宏大的、由开天辟地以来便存在的、需要去感悟和遵循的古老法则集合。
可嬴政,这个来自人间的帝王,用最直接、最霸道、最不容置疑的方式,向他,向所有仙神,诠释了另一种“天命”!
那不是被动地承受、感悟和遵循。
那是……主动地夺取、定义和创造!
以亿万子民意志为基,以钢铁律法为骨,以无上魄力为引,强行将文明熔铸为器,自成一方宇宙,自定一套法则!这印玺,就是他的“天”!那上面的八字,就是他的“命”!这,才是真正的“受命于天”——天由我定,命由我铸!
自己呢?自己这个玉帝,所谓的统御三界,不过是维系着古老天道定下的旧有秩序,平衡着各方势力,依赖于众仙的香火愿力与天地规则的恩赐。何曾有过如此改天换地、将文明命运彻底掌握于自己手中的气魄与能力?
抵抗?雷部精锐连同上古大能,在规则层面的对抗中一败涂地,如今雷公何在?电母何在?
封锁?南天门早已形同虚设,仙秦的星槎来去自如,经济与文化渗透无孔不入。
维系尊严?在那方代表着一种全新存在方式、一种更高层级文明形态的神器印玺面前,这凌霄殿的威严,这天庭的体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有些可笑。
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如同清冽的泉水,冲刷掉了他心中最后的不甘与执念。
不是嬴政逆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