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顿时响起一片怒斥之声，几位脾气火爆的神将甚至身上仙光暴涨，恨不得立刻出手将李斯拿下。
李靖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斯：“你……你……荒谬绝伦！”
李斯仿佛没有听到那些呵斥，依旧平静地陈述：“所谓‘逆天’，更是无稽之谈。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陛下统御大秦，书同文，车同轨，行法度，均贫富，聚亿兆民力以抗天灾、开太平，此方为顺天应人之举！相较之下……”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殿内那些代表着不同势力、享受着下界供奉的仙神，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某些依仗权柄，坐享其成，罔顾生灵疾苦，徒以‘天命’自居者，孰为顺天，孰为逆天，尚未可知。”
“你……！”李靖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李斯不仅否定天庭正统，竟然还倒打一耙，指责他们“逆天”？！
玉帝的眉头也微微皱起，李斯这番话，已经不是在争论武力胜负，而是在动摇天庭统治的法理根基！这是在从根本上质疑“君权神授”的天然合理性！
“李斯，”玉帝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试图将话题拉回他熟悉的轨道，“天庭统御三界，维系阴阳平衡，乃洪荒以来之定数。下界王朝更迭，人间烟火，自有其运转规律。尔等凭借异术，强闯天界，已扰乱了天地秩序。若肯就此退去，皈依正道，朕可既往不咎。”
这是玉帝的底线，也是他试图挽回颜面的最后努力——承认对方的实力，但要求对方在“道统”上臣服。
然而，李斯显然不打算接这个茬。
他微微摇头：“玉帝陛下，时代变了。”
“大秦的舰队能抵达南天门，大秦的律法能在此宣读，这本身就已说明，旧的‘定数’并非不可改变。至于扰乱秩序……”
李斯示意身后的文官展开一份卷宗，上面开始流动密密麻麻的条款。
“根据我方初步观察，天庭当前管理体系存在诸多弊端：仙神晋升机制僵化，论资排辈现象严重；资源分配不均，基层天兵待遇与高阶仙官差距悬殊；各部门权责不清，遇事推诿扯皮；对下界信仰管理粗放，存在乱显圣、乱收费等扰民现象……”
他每说一条，殿内仙官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因为这些……好像基本都是事实！
“因此，”李斯总结道，“并非大秦扰乱秩序，而是旧有的秩序已然无法适应新的形势。我方建议，成立‘仙秦联合管理委员会’，共同商讨制定新的、更符合当前实际情况的三界管理章程，以确保秩序的长久稳定与……公平效率。”
仙秦联合管理委员会？！共同制定章程？！
这已经不是平等了，这分明是要和天庭分庭抗礼，共治三界！
所有仙神都听懂了李斯话中那赤裸裸的意图。
李靖气得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他指着李斯，手指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对方那套完全不同的逻辑和冰冷的事实（虽然是他们的事实）面前，他发现自己那些基于“天规”、“正统”的斥责，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哪吒看着父亲摇摇欲坠的身影，又看了看那个始终平静、却每一句话都在颠覆仙界认知的李斯，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支强大的军队，更是一种……完全陌生的、足以侵蚀乃至取代他们整个世界的……“道理”。
谈判，从一开始，就走向了天庭众仙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向。
玉帝看着下方侃侃而谈、寸步不让的李斯，又看了看殿内那些或愤怒、或茫然、或隐隐露出思索之色的仙官，心中一片冰凉。
他知道，从南天门打开的那一刻起，天庭独尊三界的时代，或许……真的结束了。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对方带来了一本……《大秦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