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珠号在平流层划开一道乳白色的航迹,下方是逐渐被新绿覆盖的戈壁滩。临时搭建的“希望角”聚居地在视野中扩大,太阳能电池板反射着刺目阳光,像一片片银色鱼鳞贴在褐色大地上。林半夏靠在舷窗边,指尖无意识地在冷凝的玻璃上描画着月球基地的轮廓。锁骨下的印记安静蛰伏,只有当她刻意感知地脉中微弱流动的“灵能”时,才传来一丝温顺的暖意。净化之歌的余波仍在抚慰着这片饱受创伤的土地,但一种无形的压力,正随着高度降低而悄然积聚。
“能量读数稳定,环境辐射水平持续下降至安全阈值以内。”吴启明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他留守在碧珠号轨道舱继续监测全球数据,“但……社会结构压力指数正在飙升。各个聚居点为了争夺净化区内的洁净水源和可耕种土地,摩擦不断。‘监护人’残党和一些地方武装头目的接触也更频繁了。”
周卫国调整着降落参数,声音平稳:“收到。告诉高队,我们一小时后着陆。按原计划,先在‘希望角’建立前线指挥部,整合周边资源,然后向西推进,连接伊莎贝拉·罗斯的‘方舟’基地。”
“明白。另外……”吴启明顿了顿,“刚截获一段模糊通讯,内容是关于‘星瞳遗产’和‘新秩序’的,发射源在西北方向的‘铁山’工业废墟区,信号特征……有赫连残余势力的痕迹。”
林半夏睁开眼,望向西北方那片铅灰色的天际线:“他们果然没放弃。‘净化之歌’只是暂时切断了他们对深渊能量的直接利用,但他们掌握的科技和武装力量依然存在。现在外部压力稍减,内部纷争就成了他们的温床。”
(希望角:裂痕初现)
运输机降落在粗糙压实的跑道上,扬起漫天尘土。聚居地的欢迎仪式简单而克制。负责人赵志坚,一位前工程兵大校,皮肤黝黑,笑容热情,但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他身后站着几位来自不同幸存者团体的代表,表情各异,有期待,有疑虑,也有毫不掩饰的戒备。
“周队长,林博士,一路辛苦!”赵志坚上前敬礼,用力握住周卫国的手,“多亏了你们在月球的壮举,我们才能喘口气。看,孩子们都能在户外活动了!”他指着远处一片新开垦的菜地旁追逐嬉戏的几个瘦小身影。
然而,短暂的寒暄后,现场气氛迅速变得微妙起来。
“周队长,”一个戴着眼镜、自称来自“知识圣殿”团体(一个由前学者和工程师组成的群体)的中年女子王琳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学术性的尖锐,“我们研究过从月球传回的部分数据。‘净化之歌’的原理,似乎是引导并转化了地壳深处某种我们称之为‘灵能’的基础能量场。这种能量,据我们初步分析,其潜在利用效率远超我们现有的任何能源形式。我们请求共享全部技术细节,以便集中力量进行开发,快速恢复生产力。”
她身旁,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疤的男人,代表“铁盾”自卫武装的陈刚,冷哼一声打断:“王教授,别光想着你们那些瓶瓶罐罐!现在最重要的是秩序!外面还有怪物游荡,内部还有人惦记着抢地盘!没有武力保障,你们研究出再厉害的能源也是给别人做嫁衣!我们应该先整合所有武装力量,肃清威胁,划定势力范围!”
“肃清?肃清谁?”另一个小型农业合作社的代表,老农孙伯,颤巍巍地反驳,“把枪口对准自己人吗?现在最要紧是种地!是活下去!把种子、肥料、干净水公平分下去!你们争来争去,最后饿肚子的还是老百姓!”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赵志坚试图打圆场,但效果有限。各方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迫切希望获取主导权,以便在资源分配中占据有利位置。
林半夏静静听着,目光扫过一张张写满焦虑、渴望和算计的脸。她感到一阵疲惫,并非身体上的,而是源自心灵深处。与星空和深渊的宏大威胁相比,这些具体而微的人性纠葛,有时更让人心力交瘁。她轻轻吸了口气,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王教授,陈队长,孙伯,你们说的都有道理。科技、武力、生存,都是文明存续的支柱。”她停顿了一下,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包括周卫国略带担忧的注视。“但‘星骸殿堂’留给我们的最大启示,不是某种具体的技术蓝图,而是无数文明兴衰的教训。它们告诉我们,任何一个支柱的过度倾斜,都可能导致整体的崩塌。”
她抬起手,指尖泛起微弱的蓝光,与脚下大地深处流淌的灵能产生共鸣,并非示威,而是作为一种直观的证明:“我们面对的不再是简单的资源匮乏或外部怪物。我们面对的是‘星瞳’的观察,是宇宙尺度下的文明评估。如果我们连内部的基本协作都无法达成,依然陷入零和博弈的旧思维,那么即使我们掌握了更高级的能源科技,拥有了更强大的武器,也不过是重蹈那些失落文明的覆辙。‘净化之歌’为我们争取的时间,不是用来内斗的。”
她的话让争吵暂时平息,但空气中的张力并未消散,只是转为了更深沉的暗流。王琳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陈刚抱着臂,眼神闪烁。孙伯则叹了口气,喃喃道:“理是这么个理,可做起来难啊……”
(夜袭:阴影迫近)
夜幕降临,希望角亮起稀疏的灯火。临时指挥中心由几个拼接的集装箱改造而成,灯火通明。林半夏、周卫国、赵志坚以及几位核心人员正在研究一张巨大的、标记着各方势力范围和资源点的手绘地图。
“铁山方向确实有异常能量活动,”吴启明的全息投影出现在桌面中央,放大着西北区域的扫描图,“而且,我们监测到多个聚居点之间的加密通讯量在过去48小时内激增三百个百分点。内容涉及武器交易、领地划分,甚至……提到了‘蜂后’血脉的‘特殊价值’。”
周卫国眉头紧锁:“他们在打半夏的主意?”
“不排除可能。”吴启明表情严肃,“根据月球数据库的记载,上古文明中,拥有类似‘蜂后’特质的精神感应者,在文明内部冲突中,常常成为各方势力争夺或清除的首要目标。因为谁能控制她,谁就可能间接影响甚至控制灵能网络。”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声划破夜空!指挥中心外的黑暗中,传来爆炸声和激烈的枪声!
“敌袭!是装甲车队!从西北方向来的!”哨塔上的士兵嘶声报告。
周卫国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抓起武器:“赵大校,组织防御!保护平民!半夏,你跟紧我!”他一把拉住林半夏的手腕,冲向外面的混乱。
袭击者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利用夜视装备和能量武器发起了精准的突袭,目标明确指向指挥中心。陈刚率领的“铁盾”武装奋力抵抗,但对方火力凶猛,且战术狡猾,显然不是普通的掠夺者。
“是‘监护人’的风格!”周卫国在掩体后点射,击中一名试图迂回靠近的袭击者,“他们想制造混乱,或者……进行斩首行动!”
林半夏被周卫国和几名战士护在中间,她能感觉到,黑暗中似乎有几道冰冷的目光锁定了自己。那不是杀意,而是一种……探究和贪婪的注视。她集中精神,尝试感知袭击者的意识,却只捕捉到一片被严格屏蔽的、充满扭曲忠诚和狂热信念的思维迷雾。
突然,一道高能射线擦着林半夏的头顶掠过,将她身后的集装箱壁烧熔出一个大洞!袭击者中隐藏着狙击手!
“小心!”周卫国猛地将林半夏扑倒,滚到另一个掩体后面。子弹追着他们的足迹,在土地上溅起一连串烟尘。
“他们的目标是你!”周卫国低吼,眼中满是后怕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