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出院门,但见府衙外空场上早已人山人海,男女老幼何止千人。众人或捧香烛,或提篮筐,见赵复现身,齐刷刷跪倒尘埃,山呼海啸般喊道:寨主千岁!为民做主!声震九霄,惊得檐下宿鸟扑棱棱振翅飞散。
赵复立在石阶之上,目光如电扫过众人。但见这些百姓虽衣衫褴褛,面上却焕发着久违的光彩。前排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颤巍巍捧上一碗清水:小人王老汉,祖上三代佃种钱家的地,昨日公审后,俺家不仅拿回了被强占的三亩薄田,还分得了补偿银。这碗水是俺村井里新汲的,甜得很,寨主喝口润润喉!
旁边一个抱着孩童的妇人也哭道:俺当家的去年被吴道那狗官诬陷偷牛,打得只剩半条命,要不是寨主来了,俺娘俩早就饿死街头了!那孩童似懂非懂,也跟着奶声奶气喊:谢寨主!
赵复俯身接过老者手中的水碗,仰颈一饮而尽。但觉那泉水清冽甘甜,带着泥土芬芳,直透肺腑。他将空碗递还王老汉,朗声道:乡亲们快请起!我赵复并非什么青天大老爷,和你们一般,都是受苦人出身。只因见不得这世道不公、百姓遭难,才揭竿而起聚义梁山。诸位都是辛辛苦苦过日子的寻常百姓,本该守着田亩、靠着手艺安稳度日,却被那些贪官污吏、恶霸劣绅逼得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昨日所为,不过是拿回本该属于大家的东西,何足言谢?
百姓们听得热泪盈眶,那白发老者又颤巍巍道:若非寨主替天行道,我等百姓只怕永世不得翻身。您不仅为俺们夺回了家产,还免了苛捐杂税,这等恩情,俺们几辈子都还不清啊!说罢,率领众人又要叩首。
赵复连忙上前扶起老者,声音温和却带着金石之音:乡亲们快快请起!我赵复来此,不是为了受你们叩拜,而是要让郓州百姓能堂堂正正地活下去。苛捐杂税本就不该存在,那是蛀虫们吸食民脂民膏;家产田宅本就是你们的血汗换来,哪有被强占的道理?今日我为你们做主,明日你们要学会自己为自己做主。若日后再遇不公,莫要只知哭泣哀求,要记得拿起锄头、握紧柴刀,护自己的家、守自己的田!
寨主,我等皆是微末小民,哪里敢跟这些人作对?他们有官府撑腰,有恶奴打手,我们手无寸铁,如何是对手啊!人群中一个中年汉子忍不住高声喊道,声音里满是无奈与悲愤。周围众人纷纷附和,脸上又浮现出往日的怯懦。
赵复闻言,目光如炬扫过众人,沉声道:官府撑腰又如何?恶奴打手又怎样?他们的刀能杀人,我们的锄头就不能护家吗?蒋理、吴道那般权势,钱百万那般凶狠,如今何在?公审台上的鲜血还未干,你们难道忘了吗?不是你们手无寸铁,是你们的心先怯了!若人人都如这般只知抱怨不敢反抗,这世道只会越来越黑!但你们看,梁山兄弟不过是寻常农夫、渔夫、工匠出身,为何能将这些豺狼虎豹斩于马下?只因我们心中有一口气,一股不愿被欺压的正气!这口气,你们没有吗?这股气,就藏在你们每一个人的骨血里!
看着众人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赵复继续说道:我来郓州,不仅要为你们讨回公道,更要教你们如何守住这份公道。若是继续怯懦,今日得了田地银钱,明日便可能被新的豺狼夺走。你们要自己学会握紧手中的家伙,结成互助的乡邻。可以按村落组建乡勇,农闲时操练武艺,既能抵御流寇,也能震慑宵小。若遇不公之事,百人同心,其利断金,何惧那区区几个恶吏劣绅?官府若敢偏袒,你们便派人快马传信梁山,我赵复定会率弟兄们为你们讨还公道!记住,民心齐,泰山移,这郓州的天,从今往后要由你们自己撑起来!
这番话如春雷炸响,百姓们彻底被点燃了胸中火焰。先前那中年汉子抹了把脸,振臂高呼:寨主说得对!俺们不能再任人欺负了!俺愿第一个参加乡勇!众人纷纷响应,眼中的怯懦被熊熊斗志取代,护家守田的呐喊声此起彼伏,经久不息。
白发老者王老汉颤巍巍站直身子,高举水碗朗声道:寨主说得在理!俺们老的少的都听寨主的,明日就按村落抱团,农闲时便学那武艺,谁再敢来欺负俺们,俺们就跟他拼了!
抱着孩童的妇人也抹掉眼泪,将孩子举过头顶:俺当家的要是还在,定会第一个跟着寨主干!俺儿子将来也要学梁山好汉,护着这郓州的田土!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唱起了乡间流传的民谣,起初只是零星几声,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歌声从哽咽到激昂,粗粝的嗓音里透着一股豁出去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