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心堡的晨雾还未散尽,一行人已踏上了往终南山的路。梅灵骑在青骓马上,星髓匣用锦缎裹了三层,稳妥地搁在鞍侧。她侧头望了望身侧的龙志炼——他换了左道叔送的青布棉袍,袖口还沾着寒山寺灶膛里的烟火气,守暖剑斜挎在背后,绿绸在风里荡成一缕春溪。
“阿炼哥,你说寒渊上人住在终南山哪处?”梅灵扯了扯缰绳,青骓马打了个响鼻,踏碎了路边的薄冰。
龙志炼望着前方被雪覆盖的山梁,眉峰微蹙:“张砚信里只说‘寒渊观藏于云深之处’,具体方位得到了山脚下问守山弟子。”他顿了顿,伸手替她拢了拢斗篷,“你且莫急,左使的寒毒非一日而成,就算到了寒渊观,未必能立刻解。”
梅灵点头,指尖轻轻抚过星髓匣上的玄铁纹路。昨夜在寒山寺,她替左使诊脉时发现,他体内的寒毒已侵至心脉,若不用星髓引动医案中的“至阳之方”,怕是撑不过今冬。可她又想起阿娘医案里夹着的那张泛黄药方——“寒渊雪参三钱,赤焰草五钱,以星髓为引,可解至阴至寒之毒”——这药方最后画着个小小的问号,像是阿娘未写完的遗憾。
“到了!”周铁牛的大嗓门惊飞了几只寒鸦。众人勒住马,只见山脚下立着块半人高的青石碑,刻着“寒渊观”三个篆字,苔痕斑驳,显然有些年头。碑旁站着个灰衣小道童,正抱着一捆松枝扫雪,见有人来,抬眼笑道:“几位可是来寻我家观主的?今日雪大,观主早课未毕,须得过了午时方可见客。”
左道叔把马鞭往地上一杵:“我们是裂空教的俘虏,要见你们观主讨说法!”
小道童闻言一怔,目光扫过被捆在马后、脸色青白的左使,又落在龙志炼腰间的守暖剑上,忽然抿嘴笑了:“几位莫要吓唬小的。我家观主常说,‘寒渊不拒客,只拒无信人’。你们既有诚意,便随我来。”
沿着山径往上,松涛声渐密。梅灵注意到,道旁的雪地上每隔三步便嵌着块黑铁牌,刻着“寒”“渊”二字,像是某种阵法的标记。龙志炼也察觉到了异样,指尖轻轻搭在剑柄上——守暖剑的绿绸微微发烫,这是他第一次遇到。
“小道长,这山上的阵法可是用来御敌的?”龙志炼开口问道。
小道童回头,眼底闪过一丝警惕:“家师所布的‘九寒锁云阵’,专克江湖上的燥热之气。几位既然能过归心堡的‘火燎原’,想来也不是寻常人。”他忽然压低声音,“不过观主昨日夜观天象,说今日会有‘暖星照寒渊’,莫不是与几位有关?”
梅灵心头一动,星髓匣在鞍侧轻轻发烫。她想起昨夜星髓与医案共鸣时的金光,难道那光竟穿透了千里,被终南山的阵法感应到了?
行至半山腰,一座竹篱环绕的院落出现在眼前。门楣上悬着块“寒渊观”木匾,笔锋苍劲如铁。小道童推开竹门,一股清冽的药香混着松木香扑面而来。院中石桌上摆着副茶具,茶盏里浮着片新绿的茶叶,竟在雪天里冒着热气。
“观主,有客到。”小道童垂手立在一旁。
众人抬头,只见廊下立着个白发老者,身着月白道袍,面容清癯如松,左眼蒙着块青布,右眼却亮如寒星。他手中端着茶盏,见众人进来,微微颔首:“寒渊见过各位。”声音像深潭撞石,余韵悠长。
左使突然挣扎起来,嘶声道:“寒渊老鬼!你可知当年血洗映雪山庄的狠辣?你师父‘寒渊上人’——”
“住口!”寒渊老者将茶盏重重一放,茶水溅在青石板上,瞬间结成冰珠,“你口中的‘寒渊上人’,是我师兄。二十年前,他因你裂空教滥杀无辜,才出手惩戒。你此刻说的‘狠辣’,不过是你们裂空教欠映雪山庄的血债!”
左使被骂得哑口无言,额角青筋直跳。梅灵望着寒渊老者蒙着的左眼,忽然想起医案里的一句话:“寒渊上人,目盲心明,善用寒毒攻心。”她上前一步,盈盈一拜:“晚辈梅灵,求观主为这位左使医治寒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