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修士呆立原地,过了许久才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抱住那寒玉匣,激动得浑身颤抖,对着若离消失的方向连连叩拜:“多谢前辈!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晚辈赵明,永世不忘前辈大恩!”
他并不知道,他感激涕零的“前辈”,之所以给他冰莲,并非出于慈悲,仅仅是因为觉得他“吵闹”,并且那血腥味“破坏了环境”。
于若离而言,那株冰莲,也只是一次未能达到预期的寻味过程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可以随时丢弃的物品而已。
给了,便给了,并无丝毫挂怀。
她继续她的旅程,仿佛这段小插曲从未发生。
而与此同时,昭云殿内。
容澈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万年不变的雪景,唉声叹气。
“殿下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他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都过去快一个月了……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不对不对,殿下那么厉害……那就是……遇到什么好玩的了?为什么不带我嘛!”
他像个被遗弃的大型犬,整个人都蔫蔫的,连捣鼓那些新奇法宝都没了心思。
炽阳居里堆满了半成品,都是他准备等殿下回来献宝的。
期间,他不是没尝试过偷偷溜出去找,但昭云殿外的禁制岂是他能随意突破的?
尝试了几次都被冻得够呛后,他只好死了这条心,天天眼巴巴地等着。
“殿下……你快回来吧……小爷我保证以后更听话……”他小声嘟囔着,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和思念。
而被“遣散”的几人,也各自回到了原本的生活轨迹,只是心境,早已不同。
玉清珩回到了清虚宗,继续处理诛邪盟事务,教导弟子,守护一方安宁。
他依旧是那位温润如玉、受人敬仰的清虚宗首徒。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或是看到某些与她相关的物品,比如她曾用过的茶杯,她曾驻足过的亭台时,会不由自主地停下片刻,望着昭云殿的方向,失神良久。
那份深藏心底的倾慕与无望的守望,如同无声的溪流,静静流淌,永不干涸,却也永无奔流入海之日。
澹台明澈回到了云梦泽,更深地投入到家族事务与阵法研究中。
他变得更加沉稳,也更加深不可测。他动用澹台家的力量,打探着一切与万物母气鼎、与若离相关的消息。
他知道,直接靠近是下策,他需要等待,等待一个能让她再次“需要”他的时机。
他的倾慕,是静默燃烧的暗火,是精心编织的网,耐心地等待着猎物再次出现。
无夜则回到了天衍剑宗后山禁地,继续他的镇守与修行。
坠星原的经历于他而言,如同一次寻常的磨砺,过去便过去了。
他的剑心依旧纯粹,只是偶尔在冥想时,脑海中会闪过那抹素白清冷、掌控绝对寒意的身影,并非情愫,而是一种对至高力量的印记与参照。
他的道,唯有前进。
而苏砚……
他离开了昭云殿,却不知该去往何方。
家族?那个古老隐世、讲究因果缘法的家族,早已因为他那不容于世的痴妄而对他失望透顶。
他无颜回去,也不想回去。
天下之大,似乎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他的身体在清渊精血的滋养下逐渐恢复,甚至比以前更加强大,那经过蜕变的先天净水体让他对水灵之气的掌控达到了惊人的地步。
但他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冰冷空洞。
他像一个游魂,漫无目的地在世间漂泊。
所到之处,山川失色,百花凋零。
不是他有意破坏,而是他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与悲伤,无形中影响了周围的生机。
他不再窥视自己与若离的缘线。
因为那条线,虽然因为幽兰和精血而续接,却依旧纤细得可怜,指向一片虚无缥缈。每看一次,都是新一轮的凌迟。
他活着,仅仅是因为她赐予的这具身体还在本能地呼吸,因为她说过“你的体质……潜力非凡……徒耗光阴”。
他不能死。
死了,就真的彻底“无用”了。
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哪怕只是远远一眼。
这种极致的痛苦与卑微的渴望,将他折磨得形销骨立,即便拥有绝世的容颜和强大的力量,也如同开在冥河畔的花,美得凄艳,惨得惊心。
他的爱,是他的痼疾,是他的炼狱,也是他存在的唯一意义。
若离并不知道,也不会在意,她的一次次淡漠言行,如同最冰冷的刻刀,将那个名为苏砚的青年,雕刻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她依旧在寻味的路上,孤独地行走着,品尝着,评判着,寻找着那或许根本不存在、能完美契合她至高味蕾的终极之味。
而她的寂雪宫中,那尊万物母气鼎,正安静地悬浮着,吞吐着浩瀚生机,等待着它的主人归来,决定它最终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