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明澈仿佛才注意到容澈和他怀中的锦缎,玉扇轻敲掌心,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赞叹:“咦?这不是失传已久的‘星河流光锦’吗?容公子真是好手段,此等古物也能寻来。只是……”他话锋微转,笑容不变,目光却轻飘飘地扫过若离案上那枚散发着指令寒气的冰晶符文,“相较于北冥寒渊封印此等关乎花界气运的大事,些许华物,确实……不足道哉。殿下以为呢?”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回正事,言语间既捧了容澈,又轻描淡写地将他的献宝归为“不足道”的“些许华物”,更隐隐强调了自身对大局的关切。
苏砚依旧沉默地低着头,仿佛周遭一切争论都与他无关。唯有在听到“北冥寒渊”四字时,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泄露出一丝担忧,却又迅速归于沉寂。他的世界,似乎只剩下那道清冷的光,以及求而不得的绝望。
玉清珩此时方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如冰川流水,打断了这无声的暗涌:“殿下既已示下,清珩这便前去准备,确保三日后卯时初刻,一切妥当。”他行礼告退,姿态无可指摘,自始至终未曾多看突然出现的澹台明澈和苏砚一眼,仿佛他们与这殿内的寒气并无不同。
若离的指尖在玉简上极轻微地一动。
那悬浮于玉清珩面前的冰晶符文骤然光芒一闪,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掌心,留下一枚冰冷的印记。与此同时,一道无形的、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拂过全场。
玉清珩会意,再次一礼,转身,带着两名如蒙大赦的同门悄然退下。经过澹台明澈身边时,两人目光有瞬间的交错,澹台明澈笑容依旧温润,玉清珩眼神平静无波。
容澈还欲再说,却被那股无形的力量柔和地推离了案前半步,所有未出口的话语都被堵了回去。他抱着锦缎,看着若离那彻底沉浸于玉简中的侧影,又瞪了一眼旁边笑得像只狐狸的澹台明澈和沉默得像道影子的苏砚,脸色阵青阵白,最终只能不甘地闭上嘴,赌气似的站在一旁,却固执地不肯离去。
澹台明澈仿佛未曾看到容澈的敌意,对着若离的方向再次优雅一礼:“北冥寒渊事关重大,若有需明澈与云梦泽效劳之处,但凭殿下差遣。”他话语漂亮,姿态摆得极低,眼神却始终未曾离开过那尊冰雕。
苏砚依旧沉默着,只是在澹台明澈话音落下时,极轻微地抬了下眼,飞快地看了若离一眼,那眼神复杂到极致,有倾慕,有自卑,有痛楚,最终都化为更深的沉寂。他也随着澹台明澈的话,无声地躬了躬身。
若离周身清辉流转,对殿内剩余的三人和所有话语置若罔闻。她缓缓起身,冰鲛纱裙裾如同流动的月华,未看任何人一眼,手持那枚淡紫玉简,身影如轻烟般消失在殿侧通往更深处的廊道入口。
她离去得突然而彻底,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仿佛方才的一切,玉清珩的汇报、容澈的献宝、澹台明澈与苏砚的到来,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喧嚣,此刻喧嚣散尽,她便回归了绝对的寂静。
昭云殿主位空置,只余下冰冷的威压依旧弥漫。
容澈看着那空荡荡的主位和消失的背影,抱着怀中华丽却已毫无意义的锦缎,脸上写满了挫败与不甘。
澹台明澈脸上的温润笑容淡去了几分,他看着若离消失的方向,眸光深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骨折扇,不知在算计什么。
苏砚则依旧低着头,站在原地,仿佛化成了一座沉默的、悲伤的雕像。
殿内沉香依旧,冰冷彻骨。三位身份各异、心思各异的男子,被困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与无形的较量之中,而那轮冰月,早已远去,未曾为任何人停留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