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远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郑重地双手接过那个承载着沉甸甸思念的信封和钱，用力点点头：“放心吧，明月。地址我记死了，一定把话和钱安安稳稳地带到。都会好起来的，等以后条件更好了，说不定还能把二老接出来看看。”
另一边，林国栋也找到了正在往一个旧军用背包里塞袜子的赵铁柱。这个平时沉默寡言、擅长摆弄各种炸药和设计陷阱的广西兵王，此刻显得有些局促不安，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他搓了搓手，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塞到赵铁柱手里，里面是整整两万美金。“铁柱哥，俺…俺家的情况你也大概知道，广西百色老区，山里，穷得很。兄弟姐妹七个，加上爹娘，还挤在两间破竹楼里哩…夏天漏雨，冬天灌风…这钱，你帮俺带回去，让俺爹娘起个砖房，好歹挡风遮雨…剩下的…给他们当生活费，买点肉吃…地址俺写在这纸上了…麻烦你了，哥！”他挠着头，眼神里充满了期盼和托付。
赵铁柱放下袜子，用他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用力拍拍林国栋的肩膀，声音瓮声瓮气却异常坚定：“包在俺身上！兄弟！保证一分不少地送到叔和婶手里！起个大砖房，亮堂的！让村里人都羡慕羡慕！”
楚洪梅也过来，托陈志远给她在上海的姑妈带一些托人捎来的西洋参和几百美金。小小的宿舍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乡愁与游子对故土亲人最深的牵挂。他们跟着周陌，工资加奖金极其丰厚，吃住行几乎全包，平时也没什么个人花销，攒下的钱几乎都寄望于能改善远方亲人清贫的生活。
稍晚一些时候，等其他人都离开去忙各自的事情，王胜利借口检查车辆状况，和陈志远一起下了楼，来到了昏暗安静的地下停车场。四周只有几辆车的阴影和空气中淡淡的汽油味。
王胜利递给陈志远一支万宝路，自己也点上，深吸了一口，压低了声音，语气与平时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静：“老陈，回去后，一切按二号备用方案联系。‘家里’对你这次回去非常重视，希望能听到好消息，尤其是关于‘人才库’扩建和‘技术窗口’方面的评估。”王胜利作为总参三局安排的“信鸽”，负责在必要时传递信息和协调。
陈志远借着打火机的火苗点燃烟，橙红色的光芒在他深邃的眼中一闪而过。他点点头，同样低声回应：“明白。老板这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和观察窗口。我会尽力争取，但也需要‘家里’给予充分的信任和最大的支持，尤其是在人员选拔和派遣上，必须绝对可靠，政治过硬，业务顶尖，宁缺毋滥，绝不能出任何纰漏，否则就是砸了所有人的锅。”
“这个你放心，‘家里’高层有数。你的判断和意见，‘家里’是高度信任的。”王胜利点点头，拍了拍陈志远的胳膊，“一路顺风，注意安全，凡事多思量。这边有我照应。”
“谢了，胜利。保持联系。”陈志远用力握了握王胜利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午夜过后，将近晚上十一点，公寓里渐渐安静下来。王胜利和林国栋帮着将几个装满礼物的大纸箱搬上了那辆黑色的奥迪100c3的后备箱，几乎塞得满满当当。陈志远和赵铁柱则只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军包，拎着一个手提袋，里面是他们的个人物品和那笔珍贵的现金。
两人再次向送到楼下的周陌（他只是点了点头）、伊莎贝尔、楚洪梅、苏明月等人告别，然后钻进了奥迪车的后座。王胜利发动汽车，林国栋坐在副驾，车辆缓缓驶出唐人街，融入了纽约深夜依旧不息的车流，向着肯尼迪国际机场的方向驶去。
深夜的高速公路车辆稀疏，路灯的光带在车窗外飞速向后延伸。车内收音机里播放着舒缓的爵士乐，但车厢内的气氛却带着一种离别的凝重和归乡的悸动，四个人都没有什么睡意。
“真像做梦一样…”赵铁柱望着窗外流光溢彩的纽约夜景，喃喃自语，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那个装钱的信封，“一年多前，俺还在沂蒙山里啃窝头、蹲猫耳洞呢，现在居然…居然要坐着头等舱回国了…还给老娘带了那么多好东西…”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感慨。
正在开车的林国栋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笑着接话，试图活跃气氛：“跟着老板，啥好事都有可能！等你们回来，估计俺们广西老家的砖房都起好了！俺爹娘肯定笑得合不拢嘴！”
王胜利坐在副驾驶座上，回过头，语气变得认真了些：“回去好好陪陪家人，把老板交代的事情和兄弟们托付的事都办妥。老板这边不用担心，有我们这么多人在呢。不过也得抓紧时间，老板身边，还是最需要你们这样的老伙计稳着。”
陈志远目光深沉地看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路面，声音平稳而坚定：“嗯，知道。回去看看，把事情办妥就回来。老板的情义，咱们得记在心里，踏踏实实做事就行。”
“那必须的！”赵铁柱瓮声瓮气地重重答应了一声，仿佛在发誓，“俺老娘要是看到那些东西和钱，指不定得多高兴呢…这辈子，跟着老板，值了！”他的话语朴素，却道出了最真实的情感。
车厢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引擎平稳的轰鸣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