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案上摊着三日前刚送来的密报：“6月1日，蜀国皇帝王建因积劳成疾，溘然长逝，新任蜀帝王衍沉迷宴饮，太后、太妃——王衍生母徐贤妃以及其妹徐淑妃，开始在幕后操纵局势。徐氏姐妹卖官敛财，王宗弼专权受贿，夔州西方邺求援文书石沉大海。”相貌平平的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蜀国内部的混乱，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开国皇帝王建一死，这蜀国就像没了主心骨，现在攻打峡州、归州、夔州，简直是趁虚而入。
夔州本不在钟鹏举的计划之内，他原意是先拿下峡州、归州二州作为进攻蜀国的桥头堡，固守和发展荆州，再静待在蜀国国内有变，从而伺机而动。但918年的夔州（核心治所今重庆奉节白帝城），恰处前蜀政权“内忧外患”的关键节点——王建离世、王衍继位引发政局混乱的背景下，这座扼守瞿塘峡的城池，既是前蜀抵御东线湖南马楚政权（是蜀南线与东线的“跨界邻居”）和荆楚势力（如钟鹏举潜在威胁）的“东大门”，又是维系蜀地与长江中下游联系的“水陆枢纽”，其地位远超一般州府，堪称（前）蜀政权的“东线安全屏障”。
两世为人的钟鹏举经过半年的战火洗礼，信心越来越足，在谨慎保命的前提下变得越来越激进，统一大陆的渴望越来越强烈。既然攻打峡州、归州已是打草惊蛇，何不乘势攻下夔州。
夔州不仅是军事要塞，更是（前）蜀与长江中下游地区“物资往来”的唯一水陆枢纽。918年时，前蜀的盐、茶、丝绸等物资需经夔州顺江而下，运往荆楚、吴越等地，再换回粮食、铁器与战马；而成都所需的江南药材、沿海瓷器，也需经夔州逆流而上。当时夔州的“白帝城码头”，每日停泊商船数十艘，码头周边设“税卡”与“仓储区”，仅关税收入便占前蜀国库的一成半——这在王衍政权大肆搜刮民财的背景下，成为维系蜀国经济的重要来源。
占领荆南地区令钟鹏举每年多了三十万贯铜钱的关税，攻占夔州后又可以每年增多四十五万贯铜钱的关税，这的确有吸引力。
四更天（对应现代凌晨1点至3点）是昼夜交替的“最险时段”——此时夜色最深、雾气最浓，守军经过前半夜的警戒已渐露疲惫，而攻城方最易趁“人困马乏”发动突袭。
城墙每三丈设一名哨兵，配备火把（外层裹麻布防风吹灭）与短弩，四更天轮岗至第二班——第一班哨兵已守了4个时辰，眼皮像灌了铅，靠在垛口上打盹，手里的火把烧到指尖才惊醒；第二班哨兵刚换岗，还带着被窝里的暖意，却不敢懈怠，每隔片刻就用脚尖踢醒身边犯困的同伴。
他们的视线紧盯着城外黑暗处，耳朵竖得老高，连风吹草动都要分辨半天——比如峡州城南门的哨兵，四更天会格外留意江面动静，听是否有敌船的橹声，或水鬼泅渡的水声，偶尔还会往城下扔几块石头，借回声判断是否有敌军靠近城墙。
望峡楼顶层的了望台，4名旗语兵与2名烽火兵坚守岗位。四更天的雾开始变浓，他们用麻布擦拭铜制管状瞄准器，试图透过雾气看清上下游的烽火台——归州方向和西陵峡峡口方向的烽火台若有异动，望峡楼需第一时间传递信号。
烽火兵怀里揣着火种，手指反复摩挲火石，确保一旦有警情，能立刻点燃烽火；旗语兵则靠在栏杆上，偶尔用灯笼晃一晃，测试信号是否能穿透浓雾。楼下的传令兵趴在桌上打盹，墙上用红墨写着“红灯亮三次是敌袭”，毕竟四更天是信息传递最容易“断档”的时段，他们必须保证：“醒了就能跑、跑了就能传。”
峡州巡逻营的周百夫长，带着弟兄在北岸后山巡查。可今天的山林格外静，连虫鸣都没有，静得格外异常。“都打起精神！”周伍长刚说完，头顶的树冠突然动了，一群黑甲兵像猴子一样跳下来，手里的复合弩带着麻布消音，没等他们举盾，就有八九十个弟兄中箭倒地！
他身边一个卫兵的头盔掉在地上，脑浆混着血溅在树叶上。
见鬼了，除了他，差点全军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