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终于触碰到了妖兽。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
那鬣狗妖的嘶吼,戛然而止。
它眼中的赤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纯然的困惑。
它晃了晃脑袋,像刚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惊醒。
它低头看了看自己爪下的血肉,又抬头看了看赵灵儿。
最后,它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原地趴了下来,眼皮一耷。
就这么……睡着了。
赵灵儿愣住了。
周围所有正在浴血奋战的人,全都愣住了。
时间,在这一刻出现了诡异的割裂。
“这……这位仙子……是御兽宗的?”一个散修舌头打结,满眼都是不敢置信。
“放屁!御兽宗那是霸道降服!你看这……”
赵灵儿自己也怔在原地,她定了定神,再次将那柔和的光芒扩散开来。
奇迹,开始蔓延。
一头,两头,十头……
凡是被她光芒笼罩的低阶妖兽,都在短暂的挣扎与迷茫后,狂性尽消。
它们变得迟钝,温顺,最终都像第一头鬣狗妖那样,找个地方趴下,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以赵灵儿为中心,一片绝对安全的“净土”正在扩大。
这片万物沉眠的净土,与周围血肉横飞的战场,形成了一副荒诞到极致,却又神圣到极致的画卷。
李牧,终于动了。
他没有冲向任何一头妖兽。
他只是僵硬地转过身。
目光死死钉在赵灵儿的背影上。
那眼神里翻滚着什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是震惊,是不解。
更多的,是一种他引以为傲的世界正在崩塌的……动摇。
他信奉的,是以杀止杀,以剑证道,是力量决定一切。
可眼前这个他一直视作柔弱侍女的女子,却用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甚至鄙夷过的方式,“解决”了敌人。
这算什么?
是道法?是秘术?
不,李牧能感觉到,那都不是。
那是一种境界。
一种他无法理解,却又真实存在的,更高层次的“道”。
他的剑,能斩断妖兽的脖颈。
而她的“道”,却能抚平妖兽的狂性。
孰高?孰下?
这个念头如最恶毒的魔咒,在他脑中炸开。
“咔嚓——”
一声清脆的,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碎裂声,从他的道心深处传来。
羞辱,愤怒,茫然,困惑……万千情绪在他胸中掀起惊涛骇浪。
最终,他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不再去想,不再去看!
他挥舞长剑,化作一道决绝的剑光,冲入了战局最激烈之处。
他要用最纯粹、最疯狂的杀戮,来填补道心上的裂痕,来驱散心中的魔障!
有了赵灵儿这匪夷所思的控场,战局的压力骤然减轻。
陆景和谷婉清等人得以集中所有力量,围剿那些真正棘手的强大妖兽。
一场本该血流成河的灭城之战,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缓缓走向了终结。
当最后一头负隅顽抗的妖王被李牧一剑斩下头颅,整个望川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幸存者们瘫倒在地,大口喘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悲伤交织在一起。
空气中,浓烈的血腥与妖气几乎凝成实质。
李牧拄着剑,半跪在地,浑身是血,分不清敌我。
他赢了,心中却空洞得可怕。
陆景、谷婉清等人也是人人带伤,灵力枯竭。
唯有赵灵儿。
她依旧站在那片“沉睡”的妖兽之中,衣衫洁净,气息安宁。
她看着满地狼藉,眼中是化不开的悲悯,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就在这时,一个脚步声,不疾不徐地从听雪楼的方向传来。
秦渊缓缓走下。
他踏过血泊,走过尸骸,闲庭信步,仿佛只是在巡视自家的园林。
他的出现,让这片刚刚停歇的战场,连喘息声都消失了。
他来到战场中央,目光扫过那些沉睡的妖兽,又望向远方那座峡谷,那里,有更恐怖的妖兽主力正在自相残杀。
他收回目光,平静地开口。
“妖潮退去,但根源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