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北境大宗的传人,他们岂会不知此幡凶名!
二十年前,大乾末帝赵渊窃国运,逆天命,血祭百万生魂炼制的绝世凶器!其怨气甚至能污秽修士道基,腐蚀神魂,乃世间第一魔宝!
此等凶物,仅仅靠近,都会被那无尽怨念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眼前这个人,竟然说他……携带此物?
陆景虽不知其中详细,但也听说过这件传说中的邪物,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结结巴巴地问:“那……那后来呢?”
秦渊的指尖,在微凉的杯壁上轻轻划过,仿佛在抚平一段尘封的往事。
“幡是罪业的凝聚,魂是无辜的牵连。”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天地都为之失声的话。
“我以‘谷心’为引,超度了其间被囚的百万亡魂,顺手……了结了那段窃国因果。”
轰!!!
这几句话,没有半分灵力波动,却比李牧那惊天动地的“万剑归流”更具威力,在每个人的心神世界里,掀起了足以颠覆乾坤的滔天巨浪!
超度……百万亡魂?
了结……窃国因果?
陆景张大了嘴巴,整个人都傻了。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完全无法将这等神佛般的行径,与眼前这个喝着茶的青衫人联系在一起。
那是一百万条人命啊!是足以让一座皇朝覆灭的滔天大罪!
就这么……被他轻描淡写地“了结”了?
李牧的脸色,在一瞬间惨白如纸。
他终于明白,自己败得不冤。他还在为自己能“开山断江”的剑术而自傲,而对方,却已经是在“安抚亡魂,清算罪业”的层次了。
他的剑,斩的是形。
而对方的道,抹去的是因果!
谷婉清的呼吸,第一次变得急促。她终于彻底明白了秦渊所说的“容”!那不是被动的包容,而是主动的净化!是敢于直面世间最深重的罪业,并有能力将其涤荡清明的浩瀚之海!
难怪,难怪他能一语道破自己的“止水”之境是何等浅薄!
赵灵儿站在秦渊身后,心潮澎湃。她想起了皇城那片荒芜宫苑冲天而起的无边花海,想起了那百万光影跪拜谢恩的壮阔景象。
原来,那不仅仅是超度,更是一场对天地罪业的……清算。
秦渊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撼,继续对已经呆若木鸡的陆景说道:
“世间万物,皆在因果之内,妖兽尤甚。它从那被净化后的法器气息中,感受到的,不是我的威压,而是‘清算’二字。”
“那是天道的意志,是对一切罪孽与扭曲的修正。它本能地知晓,任何心怀恶念,逆乱秩序的存在,在这种意志面前,终将被抹去。”
“所以,它逃了。”
秦渊说完,端起茶杯,将最后一口凉茶饮尽。
整个听雪楼二层,落针可闻。
陆景怔怔地站在那里,他听得似懂非懂,脑子还是一团浆糊,但他冥冥之中抓住了一丝关键。
他能感觉到,秦渊话语中蕴含着一种超越了所有功法、所有力量的……宏大秩序。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以为秦渊是一位强大到无法想象的修士。
可现在看来,他根本就不是。
他更像是一位……规则的化身。
一位行走在人间的……秩序。
陆景看着秦渊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心中那股“抱大腿”的火热,不知不觉间,已悄然转化为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他咽了口唾沫,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带着无尽颤抖的声音,低声问道:
“秦兄……您……您是在……行走天道吗?”
秦渊闻言,放下了茶杯。
他没有回答。
只是拿起桌上那把古朴的紫砂茶壶,提起,倾斜。
为自己面前那只空了的青瓷茶杯,重新续上了澄黄的茶汤。
水流注入杯中。
悄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