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尚可。
三个字,没有一丝烟火气。
它们飘在空中,仿佛没有重量,却在落入众人耳中的瞬间,变得重逾山岳。
死寂。
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整个二楼。
李牧握着剑柄的手背上,一根根青筋虬结贲起,皮肤下的血液奔流,发出沉闷的怒吼。
他问的是天下!
是皇朝崩塌,群雄并起,龙蛇起陆的乱世宏图!
是他们这一代修士,毕生所求,足以在青史之上镌刻下自己姓名的不世功业!
而眼前这个人……
在与他论茶?
这不是轻慢,更不是无视。
这是一种居于云端之上,对地面蝼蚁争食的彻底漠然。
一股灼热的血气直冲头颅,烧尽了李牧残存的最后一丝冷静。
他死死地,一寸寸地,将目光从那只青瓷茶杯,挪到秦渊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上。
声音,是从牙关的缝隙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秦兄的意思是,这天下大势,连同我北境修士,都不配入你之眼,只配与这杯茶相提并论?”
他刻意加重了“北境修士”这四个字。
每一个字都蕴含着锐利的剑意,刺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要将所有人都拉到自己这边。
他要让所有人都感受到这份羞辱。
果然。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围几位一直作壁上观的年轻俊杰,脸色都沉了下来。
有人握着茶杯的指节微微发白。
有人眼中的好奇与探究,已经化作了冰冷的敌意。
他们是北境的天之骄子,走到哪里不是众星捧月,何曾被人如此轻贱。
秦渊的目光,终于从那杯中沉浮的茶叶上,缓缓抬起。
他平静地扫过众人脸上或隐忍或外露的怒意,最后,视线落回到李牧的身上。
“楼阁万丈,根基不稳,一风即塌。”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唯有承天之木,方可参天。”
他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在场所有人,与这个时代,都毫无关联的冰冷真理。
然而,这番话语,比任何直接的羞辱都更加刺骨。
它否定了一切。
否定了他们的努力,他们的骄傲,他们所信奉的道途。
一直安静拨弄着茶叶的谷婉清,纤细的手指微微停顿。
她那双始终清澈如水的眸子里,第一次,浮现出真正的好奇。
根基不稳?
“根基不稳?”
李牧笑了。
那笑声里,全是再也压抑不住的滔天怒火。
他猛地站起!
轰!
属于顶尖剑客的锐气,再无半分保留,如火山般轰然爆发!
整座摘星楼的二层,空气都变得粘稠,充满了割裂皮肤的锋利之感!
满桌的杯盏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剧烈震颤!
“我天剑山庄的剑,开山,断江,斩尽天下不平事!”
“这,就是我的根基!”
李牧的黑发无风自动,衣袍猎猎作响,整个人化作一柄出鞘的绝世神兵。
“秦兄,看好了!”
话音未落,他并指成剑。
没有多余的动作,朝着数丈之外一张无人使用的空桌,隔空一划!
嗡!
一道璀璨至极的银亮剑痕,凭空在虚空中亮起,又在一闪之后瞬间泯灭。
极致的快。
极致的锋锐。
下一瞬。
那张由百年红木打造,坚逾铁石的方桌,无声无息地从中裂开。
断口平滑如镜,清晰地映照出窗外流动的云。
剑气余势不止,狠狠地撞在后方的墙壁之上。
噗!
一声闷响。
墙壁上留下了一道半尺多深,边缘光滑的恐怖剑痕,石屑簌簌掉落,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好!”
陆景下意识地脱口喝彩,随即又觉得这个场合极其不妥,脸色一僵,讪讪地闭上了嘴。
李牧缓缓收回手指。
他的胸口因体内气血的剧烈激荡而微微起伏,脸上泛起一丝属于强者的、自得的红晕。
他就是要用这种最纯粹,最霸道,最不讲道理的力量,撕碎对方所有故弄玄虚的言辞!
所谓的“根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文不值!
“秦兄请看,我这‘天剑斩’,根基如何?可建楼阁否?”
他的声音洪亮,充满了找回场子的快意。
然而。
秦渊的视线,甚至没有在那张断成两半的桌子上停留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