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之中,一个身着玄色龙袍,头戴平天冠的男人,正负手立于虚空。
他的面容威严,眼神深邃,周身散发着君临天下的无上气魄。
正是今日在裂天谷外,那位大荣皇朝的皇帝。
与之前血榜上那些凶徒截然不同。
赵渊的罪孽,并非源于灭绝人性的杀戮,也非修炼了某种伤天害理的邪恶功法。
骨片与断幡共同给出的判词,冰冷而决绝,只有两个字。
“窃取”。
秦渊的“谷心”本源,顺着这缕被揭示出的因果,主动映照而去。
嗡!
他的视野发生了剧变。
眼前的面馆、街道、夕阳,瞬间消失。
他的“视线”穿透了皇宫的重重宫墙,无视了那守护着整座天都城的庞大阵法光幕,直接“看”到了那位九五之尊。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
赵渊正坐于案后,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章。
他身上,那股强盛到几乎凝成实质的皇道龙气,毫无遮掩地展现在秦渊的“视野”之中。
那是一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金色巨龙。
它的身躯盘踞在整个大荣皇朝的广袤疆域之上,龙首昂于天都,龙尾则扫过万里边疆。
它每一次呼吸,都在吞吐着亿万子民的念力与整个王朝的国运。
威严,神圣,仿佛万法不侵。
但在秦渊的“谷心”映照之下,一切表象都被剥离。
他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在这条辉煌金龙的根基深处,在那龙脉的核心,赫然缠绕着一根黑色的丝线。
那丝线极细,极隐秘,普通修士,甚至元婴境界的大能,穷尽目力也无法察觉分毫。
可秦渊却能清晰地“看”到它。
那丝线上,充满了腐朽、怨毒、不甘的死气。
它的一端,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死死连接着赵氏皇族的龙脉。
而另一端,则深深地扎根于历史的尘埃之中,与二十年前,那个被大荣皇朝所覆灭的古国残存气运,紧紧相连。
窃国。
这两个字,在秦渊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这并非简单的改朝换代,成王败寇。
而是赵渊在二十年前,动用了一种禁忌秘法,在那个古老王朝即将覆灭之际,强行截断了其最后的国运龙脉。
他做了一件前无古人的事。
他将一整个王朝的残存根基,如同嫁接花木一般,嫁接在了当时尚且弱小的赵氏龙气之上。
他窃取了一个王朝最后的遗产,才催生了如今大荣皇朝的鼎盛。
但也因此,他与前朝那亿万枉死子民的怨念,结下了不死不休的滔天因果。
这桩罪孽,被天道所记。
却被人道国运所掩盖。
寻常的法,斩不了这被皇道龙气庇护的皇帝。
寻常的修士,看不到这隐藏在历史深处的罪愆。
唯有秦渊。
唯有他这块来历神秘的骨片,与承载着上古因果的“万魂幡”再次共鸣,才将这桩惊天罪业,从历史的帷幕之下,血淋淋地揭示出来。
面馆里,一切如常。
秦渊缓缓抬起头,识海中的风暴已经平息。
他的目光穿过窗外熙攘的街道,望向了远处那片灯火辉煌的宫城。
眼神,依旧是那片古井无波的深潭。
老板走过来,开始收拾桌上的空碗。
碗筷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低声问了一句。
“客官,面还合胃口?”
秦渊收回目光,转向他,点了点头。
“不错。”
他从袖中摸出几枚铜钱,轻轻放在桌上。
然后,起身,离去。
他的背影融入了渐浓的夜色,没有半分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