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萧千出。
那千万根丝线的尽头,是一个蜷缩在黑暗角落,因极度害怕失控而企图掌控一切的孤独孩童,他用丝线将自己层层包裹,却也隔绝了整个世界。
他“看”到了慕容拓。
那不是疯王,只是一个将国运、生命、所有的一切都押上牌桌,却最终输给了“天命”的赌徒。他输光了一切,却依旧死死趴在牌桌上,不肯离去。
它们是罪。
也是果。
它们是他人眼中的魔,却也是自己那条路走到尽头的囚徒。
秦渊不驱逐。
不磨灭。
他只是将自己的“谷心”本源,如三月春雨,润物无声;如无垠静湖,波澜不惊。
温柔地,缓慢地,覆盖了上去。
他不是在战斗。
他是在“倾听”。
倾听那份对死亡的无尽恐惧。
倾听那份深入骨髓、永世不得解脱的孤寂。
倾听那份霸业成空、万念俱灰的叹息。
倾听那些已经走到了绝路,却依旧不肯停下的执念,在生命尽头,发出的最后嘶吼。
那股狂暴的意念洪流,在这片温柔的“水域”中,渐渐失去了冲撞的目标。
它们是奔腾咆哮,企图摧毁一切的洪水。
却一头撞进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浩瀚大泽。
所有的力量,都被包容。
所有的棱角,都被抚平。
所有的嘶吼,都得到了最安静的回应。
那五道极致的罪孽意志,渐渐停止了挣扎。
它们不再是凶兽。
它们被无形地梳理,引导,像是找到了最终河道的疲惫水流,缓缓沉淀,最终,安安静静地,重新融入了骨片深处,归于永恒的死寂。
风停了。
盘旋在军营上空,那道连接天地的煞气气旋,失去了意志的引动,如同被斩断了根基的巨树,轰然溃散,悄然融于夜色。
夜,重归寂静。
那枚骨片,也缓缓褪去了滚烫的赤红,恢复了原本冰冷、死寂的骨白色。
它轻轻飘落。
回到秦渊摊开的掌心。
只是,与之前相比,它不再是纯粹的白。
骨片表面,已然凝固下了一幅诡异而玄奥的图景。
五道极细的血色纹路,如同最精湛的工笔画,分别盘踞在骨片的五个角落,勾勒出五头姿态各异,却都闭目沉睡的凶兽形态。
而更多的、更细微的血色丝线,则从这五头凶兽身上蔓延而出,在骨片的中央汇聚,共同交织成一个巨大的、结构繁复的——
“囚”字。
五凶囚笼图。
以身为笼,以心为锁。
从此,这五道曾搅动风云的绝世罪孽,便是他掌心的囚徒。
就在此时。
秦渊掌心的骨片,微微一震。
这一次,没有狂暴的意念,没有滚烫的温度。
它只是传递来一个截然不同,却又无比清晰的感应。
那不是一个坐标。
也不是指向某个罪孽深重的生灵。
那是一种“呼唤”。
一个方向。
遥远的,正东方。
在那个方向的极尽之处,秦渊清晰地感应到,那里的空间,像是被一柄无形的神剑,从世界的内侧,狠狠地划开了一道口子。
一道正在不断撕裂、洞开,流淌出混沌与不祥气息的……空间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