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她需要让他动起来,哪怕只是很短的距离,也需要改变一下环境,不能让他沉浸在消极的情绪里。
“外面下暴雨。”影山皱眉,觉得这个提议荒谬又危险。
“我知道。”晴已经走到了轮椅旁,“所以你要帮我。”她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影山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在手机手电筒的光晕下,她的脸庞显得异常清晰和执着。那种熟悉的、不容他拒绝的劲头又上来了。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像是妥协般,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晴帮他穿上外套,扶着他小心翼翼地坐上轮椅。他的膝盖显然疼痛难忍,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让他冷汗直流,但他硬是一声不吭。
晴推着轮椅,借着手机的光亮,小心翼翼地穿过黑暗的走廊,乘坐应急电源运行的电梯,来到了一楼大厅。
大厅里聚集了一些因停电而滞留的病人和家属,有些嘈杂。
外面的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狂风卷着雨水砸在玻璃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湿冷的气息。
“在这里等一下吧,也许电很快就来了。”晴说道。
影山却摇了摇头,目光投向玻璃门外那片被雨水模糊的世界:“推我出去。”
“什么?”晴以为自己听错了,“外面雨太大了!”
“出去。”影山重复道,语气异常固执,“就一会儿。”
晴看着他异常坚定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不是想淋雨,他是想用这种方式,去感受那片他无法踏足的“战场”,哪怕只是边缘。这是一种近乎自虐的、却也是他唯一能做的抗争。
犹豫了片刻,晴一咬牙:“好。”
她推着轮椅,艰难地推开沉重的玻璃门。瞬间,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
晴连忙撑开随身带的雨伞,但伞面在狂风中剧烈摇晃,根本挡不住四面八方袭来的雨水。几秒钟功夫,两人的头发和外套就被打湿了。
影山坐在轮椅上,仰起头,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冲刷着他的疲惫和痛苦。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雨水气息的空气,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
在这种极端的天气下,身体的疼痛仿佛被某种更宏大的东西所覆盖和稀释。
晴奋力地撑着伞,大部分伞面都倾向影山那边,自己的后背很快就被雨水浸透,冷得她直打哆嗦。
但她没有抱怨,只是默默地站在他身后,陪他一起承受着这场暴雨。
就在这时,影山忽然抬起手,不是去擦脸上的雨水,而是向后伸去,精准地握住了晴推着轮椅扶手的那只手腕。他的手掌冰凉,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道。
晴微微一颤。
影山没有回头,他的声音混在哗啦啦的雨声中,低沉而清晰,仿佛带着雨水的重量,一字一句地砸进晴的耳膜:
“抓紧。”
“下次……”
“我背你跑。”
不是“如果好了”,不是“等我能走路”,而是直接跳到了“背你跑”。
这是一种毫无道理的、充满影山式自信和霸道的承诺。
仿佛在说,这场暴雨中的狼狈只是暂时的,他终将挣脱这具枷锁,重新拥有奔跑的力量,而到那时,他不会让她再站在身后淋雨。
晴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酸涩而又滚烫。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反手用力握紧了他冰凉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
“好。”她哽咽着回答,声音淹没在雨声里,却无比坚定。
影山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回应,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又紧了一分。
两人就这样,在倾盆大雨中,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依靠着彼此的手腕连接,沉默地许下了一个关于未来的、湿漉漉的誓言。
不知过了多久,医院的应急供电系统终于完全恢复,灯光一盏盏亮起。雨势也渐渐小了一些。
晴推着浑身湿透、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的影山回到病房。
叫来护士帮忙处理湿衣服和检查膝盖后,晴自己也去借用了干爽的病号服。
当一切收拾妥当,病房里恢复了温暖和明亮时,气氛已经截然不同。
影山靠在床头,虽然膝盖依旧疼痛,脸色也有些疲惫,但眼神中的阴霾却散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平静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
晴坐在床边,用毛巾擦着头发。忽然,影山转过头,看向她,非常认真地、带着点探究意味地问:
“比草莓牛奶……”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才慢慢说完:
“……甜吗?”
他问的是那个雨中的誓言,那份在冰冷雨水中相互扶持的滋味,与之前那个带着草莓牛奶甜香的吻相比。
晴的脸颊瞬间飞红,心跳如擂鼓。她低下头,不敢看他,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毛巾,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轻轻地、却无比清晰地回答:
“嗯……”
“甜多了。”
影山闻言,没有再说话。只是转回头,看向窗外渐渐停歇的雨,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浅、极浅的弧度。那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轻松而真实的微笑。
暴雨洗刷了阴郁,也冲刷出了深藏的情感。一个关于奔跑和背负的誓言,在雨水中悄然生根。
而远方的赛场上,乌野与鸥台的战斗,也正在另一种风雨中,激烈地进行着。
影山飞雄的回归之路,似乎因为这场雨,而有了更加明确的方向和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