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魏提着水桶从菜园回来,眼睛一亮,三多还会木匠活?他的裤腿上沾着泥点,指甲缝里嵌着菜叶,但眼神比往日明亮许多。
许三多腼腆地笑笑,手腕灵活地转动着刨子。在张家的时候,木工课是他最喜欢的课程。那里没有嘈杂的训斥,没有复杂的社交,只有木料温暖的香气和工具规律的声响。他可以安静地待上一整天,看着粗糙的木材在自己手中变成光滑的物件。
小时候跟村里木匠学过点。许三多轻声说。阳光穿过他挥动的刨子,在水泥地上投下流动的光斑。他的侧脸线条在强光中显得格外坚毅,鼻尖上悬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汗珠。
李梦的牙签掉在了地上。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许三多像变魔术似的,把四张破桌子拆解、重组。那些被虫蛀的桌腿经过火烤矫正,开裂的桌面用鱼胶粘合,缺失的榫头被新削的木楔替代。最后,一张全新的长方形大桌渐渐成形,不同木料的纹理交织在一起,竟有种奇特的美感。
我滴个乖乖...李梦绕着桌子转圈,作训靴踩得木屑咯吱作响,三多,要我说你可真是个神人!
老魏在菜园里直起腰,擦了把汗:确实,三多很厉害。他的语气认真得像是宣读军令,手里的水瓢还在往下滴水,在干燥的泥土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一声,老马把一箱旧书重重放在地上,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他瞪了李梦一眼:三多人家正忙活,你倒会偷懒!赶紧给我上楼搬东西去!老班长额头上还挂着汗珠,作训服袖口沾满了蛛网。
李梦讪笑着往楼上跑,三步并作两步,差点踩空。他回头看了眼阳光下专注工作的许三多,突然觉得这个总是闷头干活的新兵,身上有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夕阳西沉时,三楼终于清理完毕。许三多的大桌子摆在二楼中央,散发着松木的清香。老马不知从哪翻出几盏煤油灯,正用旧军装仔细擦拭。玻璃灯罩上的积灰被拭去后,透出晶莹的光泽。
这灯...老魏的手指轻轻抚过灯座上的八一徽章,得有十年没用了吧?灯芯还是当年的。
老马点点头,眼神飘向远方。煤油灯在他粗糙的掌心中转动,投下摇曳的影子。我刚来时,站里还常停电...老班长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那时候每个排都要备三盏灯。
许三多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煤油灯温暖的光晕在崭新的大桌上流淌。他突然想起在张家时,那个总爱哼小曲的奇葩木匠师傅说过的话:好木料是有记忆的,它会记住每一个抚摸过它的人。
窗外,草原的风渐渐平息。最后一缕阳光穿过新擦的窗户,落在墙角的工具箱上。那些被岁月尘封的工具,今天终于又派上了用场。就像五班这群被遗忘的兵,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重新找到了自己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