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阎的归来,如同乌云蔽日,瞬间将棠苑最后一丝微光也彻底吞噬。他站在院中,晨光勾勒出他冷硬的身形轮廓,军装笔挺,却掩不住眉宇间连日征战的疲惫与此刻翻涌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暴戾。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缓缓扫过闻声跪倒、瑟瑟发抖的小翠,最终定格在僵立在窗内的云棠身上。
“搜。”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废话,只从喉间挤出这个冰冷的字眼,比上一次更加简洁,也更加致命。
亲兵们如狼似虎地再次冲入室内,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更加明确,动作也更加粗暴。箱笼被直接劈开,床榻被彻底掀翻,连地砖都被逐一敲击检查。小翠被拖到一旁审问,哭喊声与器物碎裂声交织在一起。
云棠站在一片狼藉之中,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能感觉到沈阎那如有实质的目光始终钉在她身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的玩味。他在等她崩溃,等她求饶,等她露出马脚。
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口中弥漫开一股血腥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与喧嚣中流逝。亲兵的搜查似乎一无所获。
就在云棠心中稍稍升起一丝侥幸时,一名亲兵快步从院中走入,手中捧着的,正是那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空心银球!上面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督军!在院中海棠树下发现此物!”
刹那间,云棠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们找到了!
沈阎接过那银球,在掌心掂了掂,冰冷的目光再次投向云棠,那里面翻涌的,是彻底被引爆的、毁天灭地的风暴。
“打开。”他命令道。
亲兵用力掰开银球,里面的油纸包和那方血绘鸢尾花的软缎,赫然呈现在众人面前!
证据确凿,无从抵赖。
沈阎看着那方染血的软缎,看着上面歪扭却清晰的鸢尾花,又看了看那叠微缩胶片,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发作,反而像是极致的愤怒到了顶点,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他挥了挥手,亲兵们押着小翠,无声地退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偌大的内室,只剩下他和云棠两人,以及满地的狼藉。
“云棠,”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我待你……不好吗?”
他一步步走近,军靴踩在碎裂的瓷片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锦衣玉食,金屋藏娇。甚至……”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她脖颈上尚未消退的指痕,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痛楚,“……甚至在以为你要背叛我时,我都……舍不得真的杀了你。”
他停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沉重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为什么?”他猛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迫使她抬起头,迎上他那双猩红得几乎滴血的眼眸,“为什么要背叛我?!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嗯?!”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最后的尾音带着失控的震颤,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
云棠被他捏得生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她知道,此刻任何求饶或解释都是徒劳。
她看着眼前这个因背叛而彻底疯狂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恨意与……痛苦,心中竟奇异般地平静了下来。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苍白而破碎,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凄然。
“为什么?”她重复着他的问题,声音很轻,却像羽毛般搔刮着他紧绷的神经,“因为……我不是金丝雀,督军。笼子再华美,关久了……也是会死的。”
她的话语,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沈阎摇摇欲坠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