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房间大多亮着灯,人声嘈杂。她正犹豫如何打听赵全的住处,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间厢房里出来,正是白日里在偏厅帮忙的一个小丫鬟,名叫春儿,手里还端着空了的食盒,似是刚给谁送完饭。
春儿见到她,也是一愣,忙行礼:“璃姑娘?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萧镜璃心中一动,面上露出些许恰到好处的窘迫和无奈,低声道:“芸姑姑让我核对一项采买旧账,需寻赵全管事问句话,偏生白日里忘了。想着他或许回了住处,便来碰碰运气,谁知…”她环顾了一下嘈杂的院落,显得有些不适应这里的环境。
春儿恍然,压低声音道:“姑娘来得不巧,赵管事方才被秋纹姐姐叫去问话了呢,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秋纹?萧镜璃心中微凛。秋纹也在找他?是例行公事,还是…也察觉了什么?
“原是如此,”萧镜璃故作失望,又随口问道,“也不知秋纹姐姐寻他何事,可别耽误了芸姑姑交代的差事。”
春儿摇摇头:“这奴婢就不知了。不过…”她凑近些,声音更低了,“赵管事近来好像挺得秋纹姐姐看重的,好几桩外头的差事都交给了他呢。”
得秋纹看重?外头的差事?萧镜璃记下这话,面上不显,只道:“那我便明日再去偏厅寻他吧。有劳你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走出东院,她的心却沉了下去。赵全与秋纹有联系?是晟王授意,还是秋纹自己的安排?秋纹让她核对账目,是真不知情,还是…有意试探她能否发现赵全的问题?
迷雾重重,她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更深的棋局,敌友难辨。
回到居所,她闩好门,将藏在袖中的那几张单据取出,就着灯光再次仔细查看。越看,越觉得赵全此人有问题。他的职权范围似乎模糊不清,却能接触到不同层面的资源,且行事谨慎,善于隐藏痕迹。
她必须查清他的底细。
然而,翌日,当她准备继续暗中调查赵全时,却发现——赵全不见了。
她先是去偏厅,假意核对一项需要采买管事确认的账目,小丫鬟去寻人,回来却说赵管事今日告假,并未上值。
她心中疑窦更深,又借故去东院转了一圈,向几个杂役旁敲侧击打听,得到的消息均是:赵全昨日傍晚被秋纹叫去后,便再未回过住处,今早也未露面,无人知其去向。
一个大活人,竟在教坊司内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如同人间蒸发!
是秋纹将他调去了别处?还是…他已经出了“意外”?
萧镜璃站在初冬微寒的庭院中,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脚底直蹿头顶。她忽然想起慕容渊那句“风雨欲来”,想起夜煞冰冷的注视,想起晟王深不可测的眼神。
她的调查,或许早已被察觉。赵全的消失,是警告,是灭口,还是…另有玄机?
她感觉自己仿佛触摸到了某根危险的丝线,还未及看清全貌,线的那一端却已骤然崩断,只留下无尽的猜测与寒意。
微澜之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她孤身立于悬崖边缘,下一步,是深渊还是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