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有妻子的思念,有父母的叮嘱,有兄弟的约定。
“等打完了仗,我带你去城里最好的酒馆喝酒。”
“阿姐,我今天又杀了一个魔侍,给你报仇了。”
“爹,娘,孩儿不孝……”
一句句话,一个个名字,冰冷却又滚烫。
陈玄沉默。
他并不是一个滥杀之人,因此对生命从来都是有敬畏的。
如今看到这面墙,陈玄心中还是泛起了一丝波澜。
二人一路聊一路走。
不知不觉,两个多时辰过去了。
夜色已深,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冰灯的光也显得有些寂寥。
“我该回去了。”
李清停下脚步,看向陈玄。
“陈道友若不嫌弃,可愿去我那里坐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她发出了邀请。
一半是出于感谢,一半是……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某种情绪。
陈玄看着她,笑了笑。
“好。”
李清的住处在军营一角,是一间独立的石屋。
屋里陈设简单,却收拾得一尘不染。
一张硬板床,一张方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备用的兵器和甲胄。
屋角有一个小小的炉子,火烧得正旺,让这间石屋里暖意融融。
“地方简陋,陈道友莫怪。”
李清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生火烧水。
她从一个木柜里,拿出了一些熏制的兽肉和几个黑色的面饼。
“军中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这些,希望能合你的胃口。”
她将兽肉切成薄片,放在炉子上烤着,很快,一股浓郁的肉香便弥漫开来。
陈玄坐在桌边,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褪去甲胄,换上常服的她,少了几分沙场的凌厉,多了几分女子的温婉。
很快,一壶热茶,一盘烤肉,几个热好的面饼便摆上了桌。
“吃吧。”
两人相对而坐,没有太多言语。
烤肉外焦里嫩,面饼带着一股粗粮的香气,热茶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
食物很简单,却让陈玄吃得颇为畅快。
吃完东西,李清收拾好碗筷。
“屋里只有一张床,今晚只能委屈陈道友打个地铺了。”
她从床下拖出一卷干净的铺盖。
“无妨。”
陈玄并不在意这些。
两人分地而睡,各自歇下。
夜,愈发深沉。
风雪敲打着石屋的窗户,发出沙沙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
“呜——呜——呜——”
一阵急促而苍凉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划破了天晶城的宁静。
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穿透力,瞬间传遍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睡梦中的李清,几乎是在号角声响起的瞬间,便猛地睁开了眼。
那是最高等级的警报!
她翻身而起,动作迅捷地抓过挂在墙上的甲胄和长枪。
多年的军旅生涯,早已将这种反应刻入了她的骨髓。
她披好外衣,推门而出。
冰冷的夜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
她抬头一看,却愣住了。
陈玄早已站在院中的雪地里。
他一身青衫,负手而立,正抬头仰望着夜空,神情平静。
李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天空之上,星月无光。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密密麻麻,缓缓扇动着翅膀的黑影。
那是一只只通体由冰晶构成的飞行异兽。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像蝙蝠,有的像翼龙,有的像巨鹰。
但无一例外,它们的身体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状,双眼闪烁着与冰魔侍一般无二的猩红光芒。
它们是雪原上的飞行异兽,被感染了。
“这些东西……”
李清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
“它们是怎么进来的?”
陈玄眯起双眼。
天晶城上空,笼罩着一层肉眼看不见的防御大阵,足以抵挡天光境之下的任何攻击。
这些东西,是如何悄无声息地闯进来的?
号角声惊醒的,不只是他们两人。
整座天晶城,瞬间从沉睡中苏醒。
一队队神凤卫从营房中冲出,迅速在各处要道集结。
城中,一道道属于修行者的气息冲天而起。
一位位身穿各色服饰的天晶城主税人,出现在各处屋顶之上。
他们大多在烛火盏灯之间,虽不能直接御空,但依靠术法,或是御物,也能短暂升空。
有人背后生出光翼,有人脚踩飞剑,有人驾驭着符箓纸鸢。
数十道身影,悍不畏死地迎向了天空中的那片黑影。
然而,下一刻,惨烈的一幕发生了。
一名刚刚升空的盏灯境修士,还没来得及施展术法,便被三头蝙蝠状的冰魔兽一拥而上。
尖锐的冰爪瞬间撕裂了他的护体血气,将他整个人撕成了碎片。
另一边,一名脚踩飞剑的烛火境,被一头翼龙状的魔兽喷出的寒流直接冻成了一座冰雕,从空中直挺挺地坠落。
更多的修行者,则被那些数量庞大的飞行异兽团团围住,陷入了苦战。
天空,化作了绞肉机。
李清站在陈玄身旁,看着天空中的惨状,握着长枪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她的眼中充满了忧色。
她同样想不通,这道牢不可破的天空防线,为何会失效?
就在这时。
城池的最中央,那座黑色的堡垒方向,响起了一声清越嘹亮的凤鸣。
啾——!
一道炽烈的流火,如同逆冲天际的流星,划破了漆黑的夜幕。
一只浑身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神鸟,从堡垒顶端冲天而起。
它双翼展开,足有十数丈,每一次扇动,都洒下漫天火雨。
整片夜空,都被它照耀得如同白昼。
那股炙热霸道的气息,瞬间席卷了全城。
陈玄看着那只火焰神鸟,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那是火君出手了。
一位天光境的出手,上面那些东西不足为惧。
果不其然。
火焰神鸟所过之处,那些冰晶构成的飞行异兽,如同遇到了克星。
它们发出凄厉的嘶鸣,身体在烈焰中迅速融化,崩溃。
天空中,下起了一场由无数冰晶与雪花组成的,绚烂而又致命的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