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灶台前，她给自己戴上了两层口罩，试图隔绝那让她不适的浓郁气味。搅拌的动作变得缓慢而沉重，木铲仿佛重若千钧，每划动一下，都需要调动全身的力气。汗水不断从额角渗出，不是因为热，而是虚弱的身体在对抗病毒和高强度劳动时的强行排解。汗水湿透了衣背，紧贴在皮肤上，一阵冷一阵热。
时间在病痛的折磨中变得格外漫长。每一分钟都是煎熬。她感觉自己像是在沼泽中跋涉，双腿灌满了铅，每一次抬脚都无比费力，却不得不拼命向前，因为停下，就意味着沉没。
期间，苏曼打来电话，听出她声音不对，急切地询问。
“没事，曼曼，就是有点小感冒。”林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妞妞还好吗？麻烦你了。”
“妞妞乖得很，你别操心。你声音怎么这样？是不是发烧了？你别硬撑，剩下的我来帮你！”苏曼语气焦急。
“真不用，就快好了。”林静连忙拒绝，她不想再把好友拖入更深的辛苦中，“我能行，放心吧。”
挂了电话，她继续与身体的本能抗争。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清晰时，她严格把控着火候，观察着胶液的变化；模糊时，她几乎要站着睡着，全靠一股意念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当最后一锅阿胶糕成功挂旗，倒入模具压实时，林静几乎是凭着最后一点本能完成的动作。她甚至没有力气清理灶台，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踉跄着走到旁边的小沙发旁，一头栽倒下去。
身体像一团被雨水打湿的棉花，沉重，冰冷，又带着内部燃烧的滚烫。眼皮有千斤重，意识迅速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订单……总算……赶上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她是被一阵轻微的响动和额头上冰凉的触感惊醒的。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苏曼写满担忧的脸，和她正小心翼翼敷在自己额头上的湿毛巾。
“你呀！就知道硬撑！”苏曼见她醒来，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烧得这么厉害！要不是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你晕在这儿都没人知道！”
林静想说话，却只发出一串沙哑的咳嗽。
苏曼已经利落地收拾好了残局，灶台清理干净，模具里的阿胶糕也被转移到通风处定型。她倒了杯温水，扶林静坐起来，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下。
“剩下的包装和发货你别管了，我来弄。”苏曼语气不容置疑，“你现在，立刻，回家休息！妞妞今晚住我那儿！”
林静还想挣扎，却被苏曼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她看着好友忙碌的背影，看着操作间里已然恢复的井然有序，一股巨大的、混合着虚弱、感激和终于可以短暂放松的暖流，冲垮了她一直紧绷的神经。
她没有再逞强，在苏曼的“押送”下，回到了冰冷的出租屋。躺在熟悉的床上，身体依旧难受，但心里却奇异地安定下来。
这一次，她没有独自熬过这场风雨。在她几乎要被病痛和疲惫吞噬的时刻，是友情的援手，将她牢牢托住。这让她相信，即使前路仍有无数艰难，但只要不放弃，总能遇见支撑，总能等到彩虹绽放的时刻。而此刻，苏曼的存在，就是那道穿透病痛阴霾的、温暖而具体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