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塞缪尔的认知里,这种将异常现象归咎于某个具象的“怪物”或“女巫”的说法,往往是民间在面对无法理解的灾难时,一种寻求解释和情感宣泄的方式,其真实性通常值得怀疑。而宽檐帽作为福葛的“斥候”,理应更相信数据和逻辑。
宽檐帽的帽檐轻轻晃动,仿佛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叹息,烟熏嗓里带着一种无奈的意味:
“相信?哈。”他短促地笑了一声,像是一缕被风吹散的烟,“但当一个故事能让整个东区的人,从酒鬼到主妇都异口同声地讲给你听……那你至少得承认,这位女士的公关做得相当不错,或者说,她确实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微微前倾,披风下摆无风自动,语气变得稍微认真了些:“眼下没有更清晰的线索,这传闻就成了唯一的路标。既然大家都指望着她,那我只好去登门拜访一下,看看她到底是不是雾霾的‘总设计师’。总不能让她一个人抢走了所有的风头,对吧?”
塞缪尔闻言,沉吟了片刻。宽檐帽的逻辑无可挑剔,尤其是在当前迷雾重重的局面下。他点了点头:“有道理。在缺乏更清晰线索时,排除最高概率的干扰项是必要步骤。”
塞缪尔的话语余音未落,一直沉默旁观的埃利亚斯却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吸引了另外两人的注意。
“雾中鬼婆……”他重复着这个名字,湛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那像是某种……了然与唏嘘的交织。
“如果你们指的是那个躲在东区南边尽头的女士……我或许知道一些……不那么像传说的部分。”
塞缪尔和宽檐帽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他身上。
埃利亚斯迎着他们的注视,继续用他那带着中欧口音的语调说道,如同陈述一段被尘封的档案:“大概是10年代后期,乌卢鲁运动会的自由祭祀项目,曾有一位轰动一时的冠军——夏洛特·奥黑根。”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确切的细节,“她以当时最小的年龄夺金,被誉为天才,她的名字终将被载入史册。据说她拥有与某种自然之力沟通的惊人天赋。”
“然后呢?”塞缪尔追问,他意识到这绝非普通的八卦。
埃利亚斯的语气低沉了下去,带着一丝命运的沉重感:“然后,嗯——在1921年。爱尔兰爆发了独立战争,都柏林的战火……夺走了她的右腿。一个前途无量的天才少女,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需要靠着假肢、在异乡的浓雾中挣扎的残疾人。荣耀、天赋,在战争和政治面前,不堪一击。”
他抬起眼,看向塞缪尔和宽檐帽:“我是因为好奇,最近偶然查到这些旧闻时,曾试图顺着线索寻找过她可能的落脚点。她最后被人所知的行踪,就消失在伦敦东区。如果她还活着,‘雾中鬼婆’……恐怕就是昔日那个夏洛特·奥黑根,最后的样子了。”
这段往事所带来的冲击,让办公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个都市传说背后的悲剧性真相,这可比单纯的鬼怪故事更令人心悸。
宽檐帽的帽檐微微动了动,烟熏嗓里之前的调侃意味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穆:
“……这就说得通了。不是怪物,是一个被命运摧毁的天才。她的天赋在失去一切后,在这片污浊的雾霾中,会变成什么样子……难怪会滋生出那样的传闻。”
塞缪尔心中的疑惑也豁然开朗,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迫的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他立刻做出了决定:
“一个曾经的冠军,尤其还是自由祭祀项目的冠军,即便落魄,她对自然的理解也远超常人。”他看向埃利亚斯,眼神锐利,“如果这雾霾真有蹊跷,她可能不是源头,但一定会对其有所感知。找到她,可能比我们盲目调查要快得多。”
他转向宽檐帽,语气果断:“看来我们的路径交汇了。一起?”
宽檐帽的帽檐上下点动了一下,表示赞同:“当然。拜访一位前冠军,评估其现状与风险,优先级远高于追踪一个模糊的传说。动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