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仇视(1 / 2)

翌日上午,伊丽莎白女王2号的医疗中心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中,只有远处船体的嗡鸣和仪器轻微的滴答声穿透空气。消毒水的气味与从微开舷窗渗入的咸涩海风混合在一起。

塞缪尔站在观察病房门外,轻轻叩响了门板。门很快被打开,伊文特·科林站在门内。一夜之间,这位老绅士似乎苍老了许多,挺直的脊背微驼,眼底是无法掩饰的疲惫与忧虑,但他仍保持着固有的礼节,对塞缪尔微微颔首。

“莱恩先生,”他的声音沙哑,“您有心了。”

塞缪尔的目光越过老科林的肩头,投向病房内。布莱尔·科林躺在靠里的病床上,似乎睡着了,但睡姿极不安稳。他眉头紧锁,眼皮下的眼球快速转动,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嘴唇无声翕动,仿佛陷入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他情况如何?”塞缪尔压低声音问道。

伊文特·科林轻轻带上门,示意塞缪尔到走廊一侧的休息椅坐下。他沉默片刻,才沉重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船医…做了所有能做的检查。血液、心率、脑波……所有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器质性的病变或中毒迹象。”

他停顿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杖的银质手柄,目光投向舷窗外的海平面,仿佛难以启齿。

“他们的初步结论是……”伊文特的声音更低了,带着被迫接受某种耻辱的艰难,“可能是急性应激障碍,伴有…幻觉和妄想倾向。他们认为是精神上…受到了过度刺激,或许是航行压力、或是…某些过往经历的触发。”

他说完,目光转回塞缪尔,那双经历过风浪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痛心和一丝挥之不去的疑虑。他显然不完全接受这诊断,但权威的医学报告让他无从反驳。

“他们建议静养,观察,避免再受刺激。”伊文特补充道,语气无力,“等抵达纽约后,再做更详细的…专科评估。”

就在这时,病房内传来一声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梦呓,模糊不清,但似乎能听到“滚开…”和“别过来…”的碎片。

伊文特·科林的身体瞬间绷紧,立刻站起身:“失陪一下,莱恩先生。”他快步走回病房,低声安抚被噩梦纠缠的孙子。

塞缪尔独自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精神问题?他见识过真正的崩溃,也见识过药物或毒素引发的谵妄。布莱尔昨天的反应激烈而突兀,目标明确,更像是一种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偏执和恐惧。船医查不出异常,这本身可能就是最大的异常。

伊文特再次走了出来,脸上疲惫更甚。“让他安静休息是最好的。”他叹了口气,像是对塞缪尔说,又像在说服自己。

塞缪尔站起身,语气沉稳:“如果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请不必客气。”

“感谢您,莱恩先生。”伊文特勉强笑了笑,“但愿只是虚惊一场。”他似乎需要去处理一些事情,或者只是想暂时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环境,他朝塞缪尔微微颔首,便转身沿着走廊离开了。

塞缪尔站在病房门口,最后看了一眼门内病床上似乎仍在不安稳睡梦中的布莱尔,正准备转身离开——

一阵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自身后接近。塞缪尔没有回头,但某种冰冷的预感已先于视觉抵达。

卡文迪许无声地出现在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立,目光同样投向那扇敞开的门,穿透门框看到其内的场景。他苍白的侧脸在走廊灯光下如同古典浮雕,难以捉摸。

塞缪尔没有看他,嘴角勾起一丝带着冷峭意味的弧度,声音压低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怎么,卡文迪许?难得见你移驾医疗区。是突然发了善心,还是…来验收你的‘实验成果’?”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讥讽,直指对方是布莱尔现状的根源。

卡文迪许冰灰色的瞳孔微微转动,瞥了塞缪尔一眼,嘴角似乎有一丝带着古老倦怠感的笑意。“善心是昂贵的奢侈品,莱恩先生,通常只用于值得投资的对象。”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丝绸般的质感,却依旧冰冷,“观测点的转移不影响数据的客观性。善心是一个无法量化的变量,莱恩先生,它通常只会干扰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