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调整了一下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仿佛在审视一个基于有限数据构建的模型。
“我之所以在此,更多的是出于一种……学术上的强烈好奇。”他继续解释道,语气像在陈述一项研究课题,“听闻了他的某些独特‘见解’与非凡‘能力’,这艘船前往纽约的航程,恰好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接触机会。仅此而已。”
塞缪尔捏着胶卷的手指微微收紧。这个答案出乎意料,意味着对方并非直接的信使,而更像是一个……同路的探寻者,甚至可能是竞争者?
海风穿过两人之间的沉默,发出呜咽般的轻响。
塞缪尔的眉头因对方晦涩的回答而微微蹙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胶卷金属外壳。海风将他额前的发丝吹得有些凌乱,却吹不散心头的迷雾。他凝视着对方那双仿佛能吸纳所有光线的冰灰色瞳孔,试图从中解读出更清晰的答案
“那么,”塞缪尔的声音在海风的间隙中,带着不容回避的探询,“我该如何称呼你?或者说…你此刻的身份?”
对方苍白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虚无的笑意,像是冰面上裂开的细微纹路,转瞬即逝。他微微偏头,黑色的长发如垂落的丝绸般拂过肩头,镜片上反射的月光碎成一片冷冽的星辰。
“身份…?”他重复这个词,语调平缓却带着奇异的回响,仿佛在品味一个古老而陌生的概念,“一个有趣的锚点……一个接受了‘祂’的恩泽的存在……一个承载了过往碎片的容器……或许,早已不再是最初的那个‘自己’,连我自己也难以断言。”他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别在领口的黑色玫瑰,那材质在月光下仿佛并非凡物,流转着幽暗的光泽。
塞缪尔对这番充满玄学意味的解释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这比应对基金会的谜语或重塑之手的狂热更让人难以捉摸。他决定放弃深究这哲学困境,采用最直接、最世俗的方式打破这僵局——他向前迈了半步,坚定地伸出手,掌心向上,这是一个毫无防备、寻求连接的姿态。
“塞缪尔·莱恩,”他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沉稳,尽管眼神深处仍带着警惕,“很高兴认识你。”这是一个简单、直白、试图将交流拉回常轨的尝试,试图用最基础的社交礼仪打破眼前的僵局。
然而,对方并未立刻回应。他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塞缪尔伸出的手,目光仿佛穿透了皮肤与骨骼,看到了其下流淌的血液。那沉默持续了几秒,长得足以让海风的呜咽变得清晰可闻。最终,他极其轻微地摇了一下头,并非拒绝,更像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认可。
“你可以称呼我——”他开口,声音比之前更低沉些许,仿佛这个名字有千钧之重,需要费力才能从某个深处打捞出来,
“——卡文迪许。”
说出这个名字时,他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但塞缪尔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滞涩,仿佛这个名字是一件不合身的旧衣,或者一个他正试图保持距离的标记。他似乎在刻意躲避着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却又不得不暂时用它来标识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