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偏移，光斑的边缘已悄然爬上雪白的墙壁，但病床上方依旧笼罩在一片清冷的辉光中。林秋维持着那个姿势，右手紧握着钢笔，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左手掌心下压着那张看似空无一字的便签纸。心脏在胸腔里沉闷地撞击着肋骨的伤处，带来一阵阵闷痛，但他浑然不觉。他的全部心神，都聚焦在刚才笔尖划过时，那瞬息即逝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异样感上。
不是幻觉。
他死死盯着纸上笔尖最后停留的那个位置，在月光的斜照下，纸张的纹理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同？说不清是更湿润，还是反光角度有极其细微的差异，就像水滴在极薄的油纸上留下的、需要特定角度才能看见的虹彩，只不过更加微弱，更加隐秘。
“看不见的字……”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劈开他死寂的脑海。
爷爷知道吗？这支跟了他大半辈子的笔，这个看似磨损的笔夹上的小凸起，难道……
强烈的、近乎偏执的好奇心，混合着一种在绝境中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冲动，驱散了身体的疼痛和疲惫。他需要确认！不惜一切代价确认！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压抑着粗重的呼吸，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右手拇指上。这一次，他不再随意划动。他回忆着刚才的动作，拇指稳稳地按压在那个小凸起上，力度均匀，然后，极其缓慢地、控制着笔尖，在便签纸的空白处，写下了一个字——
“恨”。
一个字，用尽了他此刻全部的心力。
笔尖划过，依旧没有留下任何墨迹。他屏住呼吸，维持着按压，手腕移动得极其缓慢，确保那个小凸起始终被按到底。他能感觉到，笔尖似乎有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普通书写的阻尼感，仿佛真的有某种无形的液体在极细微地渗出。
写完最后一笔，他松开拇指，如同完成了一个庄严而邪恶的仪式。
他迫不及待地将纸拿到眼前，凑到月光最亮的地方，几乎是贴着眼皮仔细审视。
没有。肉眼看去，依旧是一片空白。只有纸张被笔尖压出的、几乎看不见的凹痕。
一股巨大的失望和自嘲瞬间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再次推入深渊。果然是错觉吗？是自己痛苦过度产生的幻想？
他不甘心。像困兽般在笼中踱步，目光疯狂地扫视病房，寻找任何可能的光源。床头灯？太黄，太暗。手电？没有。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护士留在床头柜上的那个简易电子体温计上。体温计顶端有一个小小的、发着冷白光的LEd屏幕，用于显示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