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河府衙议事堂内,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青石地面上,映得案上的舆图愈发清晰。周羽端坐主位,林文轩持折扇立在侧,王猛、吴远等人围坐案前,甲胄上的霜气尚未完全消散。堂外传来亲兵洪亮的通报声:“赵将军护送二公子、李先生一行抵达!”
话音未落,议事堂的木门便被推开,赵虎率先踏入,玄色披风扫过门槛,腰间宝剑的鲨鱼皮鞘沾着旅途风尘,却依旧挺拔如松。他身后,周霄身着青布棉袍,手里还攥着半卷关于民生的札记,眉眼间带着书卷气却不显怯懦;李茂紧随其后,药囊挂在腰间,见到周羽便快步上前,拱手时指节因激动微微泛白;李青禾走在最后,手里提着给苏婉儿带的青州蜜饯,见堂内众人望来,脸颊微红却落落大方。
“大哥!”周霄快步走到案前,声音里满是欣喜。
周羽起身离座,拍了拍弟弟的肩,目光扫过三人,朗声道:“一路辛苦!赵虎护持有功,先去歇息,稍后另有安排。”他转向周霄,将案上的乐河府户籍册推过去,“城中内政繁杂,民生、户籍、赋税诸事,今后便交由你总领,遇事可与军师商议,不必事事禀报。”
周霄捧着户籍册,虽略显谦逊却目光坚定:“大哥放心,小弟定不负所托,绝不扰了百姓安稳。”
“李先生,”周羽又看向李茂,语气带着信任,“辎重营的粮草、药材、军械调度,仍由你执掌,府中库房已清点完毕,稍后让吴远带你去查验,缺什么只管提。”
李茂眼眶微热,躬身行礼:“主公知遇之恩,茂无以为报,定让弟兄们粮草充足,无后顾之忧!”
堂内众人见周羽片刻间便厘清内政与辎重要务,皆心服口服,王猛忍不住粗声赞道:“主公这安排,比劈柴还利落!有二公子管民生,李先生管粮草,咱们只管打仗便是!”
就在此时,堂外亲兵再次通报:“乐河商会会长张万霖、副会长李墨等五人,携礼求见!”周羽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对林文轩递了个眼色,复又落座主位:“传。”
片刻后,五人依次踏入议事堂,身后各跟着两三名随从,随从们捧着锦盒,显然是带了拜礼。为首的张万霖年约五十,身着藏青缎面棉袍,腰间系着玉扣,面容精明却刻意收敛了锋芒,双手交握在身前,脚步略显拘谨;紧随其后的李墨是个三十余岁的白面书生,穿着月白绫罗长衫,袖口绣着暗纹布帛,手里捏着折扇,眼神却不停扫过堂内甲士,带着几分试探;监事王松年近四十,一身灰布袍服,腰间挂着铜制督查牌,面容严肃,下颌紧抿,仿佛随时在审视周遭;西市掌事阿里是个高鼻深目的大食商人,身着白色亚麻长袍,腰间缠着金线腰带,手里转着两颗蜜蜡珠子,话不多却目光锐利,扫过周羽时微微颔首。
最引人注目的,是东市掌事穆罕默德与他身侧的女子。穆罕默德年约三十五,身着波斯产的宝蓝色织金锦袍,袍角绣着缠枝莲纹样,领口袖口镶着珍珠边,腰间挂着一柄嵌红宝石的弯刀,周身萦绕着淡淡的乳香气息,开口时带着轻微的异域口音:“周将军安好,在下穆罕默德,代表乐河商会,特来拜会。”
而他身侧的女子,无疑是全场焦点。她身着一袭正红色波斯丝绸长裙,裙摆垂落时如烈火流动,裙身绣着金线勾勒的孔雀翎羽,随着步伐微微晃动,仿佛有孔雀展翅欲飞。头上裹着同色的纱质头巾,仅遮住口鼻,露出一双深邃如宝石的波斯眼眸,眼尾微微上挑,涂着淡金眼影,目光流转间带着异域女子特有的妩媚与神秘。她的腰间系着银色腰链,缀着细碎的铃铛,行走时发出清脆却不喧闹的声响;双手戴着金制手镯,腕间挂着一串珍珠手链,指尖涂着蔻丹,握着一方绣着波斯花纹的丝帕,轻轻搭在身前。即便隔着面纱,也能看出她身姿窈窕,肩颈线条优美,站立时微微垂眸,却难掩周身明艳的气场,连堂外的晨光落在她身上,都似被染上了几分暖意。
“这是小女的侄女,名叫娜扎,刚从波斯来乐河,不懂中原礼仪,还望周将军海涵。”穆罕默德侧身介绍,娜扎微微屈膝行礼,动作优雅,面纱下的唇角似有若无地勾了勾,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周羽,又很快垂下,留下一抹神秘的余韵。
堂内众人皆有片刻失神,李青禾悄悄拉了拉赵虎的衣袖,低声道:“这姐姐的裙子真好看。”赵虎颔首,目光却依旧警惕地落在商会众人身上,手不自觉地按在剑柄上。
周羽目光平静地扫过五人,声音沉稳:“张会长、各位掌事远道而来,不知今日到访,有何要事?”
晨光下,娜扎端起侍女奉上的茶盏,指尖的蔻丹与白瓷茶杯相映,愈发明艳。她垂眸品茶时,面纱下的目光却悄悄掠过议事堂内的舆图,似在探寻着什么——这场看似寻常的拜会,似乎因这抹红色的异域身影,多了几分不寻常的意味。而周羽端坐主位,目光如炬,早已将商会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对那尚未定下的商会对策,又多了几分考量。
张万霖听得周羽发问,忙示意身后两名随从上前。那随从皆身着藏青短打,腰间束着宽布带,双手捧着朱漆描金锦盒,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堂内气氛。待锦盒搁在案上,张万霖亲自上前,指尖抚过盒面的缠枝莲纹扣锁,赔笑道:“将军初临乐河,商会上下无以为敬,特备薄礼并书函一封,望将军亲启。”
周羽抬了抬下颌,文书连忙上前打开锦盒。盒内铺着天青色软缎,中央端放着个紫檀木函,函口缠着明黄丝带,打了个规整的同心结,丝带末端坠着两颗圆润的珍珠,轻轻晃动间折射出细碎的光。
“倒是费心了。”周羽语气平淡,目光却落在紫檀木函上。文书识趣地将木函呈上,他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木面,便察觉函身刻着极浅的暗纹,凑近一看竟是“琴瑟和鸣”的图样。待解开丝带掀开函盖,内里铺着一层天青色软缎,放着封折叠整齐的锦缎书函,函面用银线绣着缠枝莲纹样,顶端“谨呈周将军、苏夫人台启”十个小字,绣得精巧灵动,墨迹未干的松烟香混着缎面的熏香,丝丝缕缕漫入鼻间。
周羽眉峰微挑,抬眼对堂外亲兵吩咐:“去后堂请夫人过来。”
“主公,我去!”李青禾立刻往前蹦了半步,玄色布靴踏在青石地上发出清脆声响。她手里还攥着给苏婉儿带的青州蜜饯,杏眼亮得像落了星光,“我跟婉儿姐姐许久没见了,正好去瞧瞧她!”说着不等周羽应允,便提着裙摆往堂外跑,发间的银饰随着跑动轻轻作响,倒让满堂的凝重气氛松快了些。
赵虎望着她轻快的背影,紧绷的下颌线悄悄柔和了几分,按在剑柄上的指尖没有松开——自清风镇相识,这丫头总是这般鲜活,倒让他这习惯了死寂的人,也渐渐能感受到几分暖意。
议事堂内一时静了下来,只有穆罕默德手中蜜蜡珠子转动的“沙沙”声。娜扎端着茶盏的手指不自觉收紧,绯红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描金盏壁。她方才还因众人的注目暗自得意,此刻听到“苏夫人”三字,心底竟莫名升起一丝不安。那方锦函上的“苏夫人”字样,仿佛带着无形的分量,让她周身的烈火红裙都显得有些张扬刺眼。
李青禾一路穿过府衙回廊,脚下的青石板被晨光晒得温热。廊下几名侍女正晾晒新浆洗的衣物,见她跑来连忙见礼,其中一个穿绿袄的侍女笑着打趣:“青禾姑娘可是来寻夫人?夫人今早还念叨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