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香混着寒风,在刘家的院墙内外弥漫。秀梅蜷缩在冰冷的土炕上,额头上沁满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身下的旧褥子。她咬着牙,双手死死攥着炕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喉咙里溢出压抑的痛呼,每一次宫缩都像要把她的骨头拆开重组。
“嚎什么嚎!女人家生孩子哪有不疼的?忍忍就过去了!”婆婆李氏坐在炕边的椅子上,手里磕着瓜子,眼神冷漠地扫过秀梅痛苦的脸,“我当年生三个儿子,都是自己咬着牙生下来的,哪像你这么娇气?”
秀梅疼得说不出话,只能任由眼泪混着汗水往下掉。自从嫁进刘家,她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李氏重男轻女思想极重,见她一年多没怀上,对她非打即骂,家里最累最脏的活全压在她身上,吃的却是最糙的玉米糊糊。如今她好不容易怀上了,李氏的态度也没好多少,只盼着她能生个儿子,给刘家传宗接代。
“娘,秀梅疼得厉害,您去叫个稳婆来吧?”刘家大儿子站在门口,看着秀梅痛苦的样子,有些不忍地说。
“叫什么稳婆?浪费钱!”李氏把瓜子壳往地上一扔,没好气地说,“生孩子是女人家的本分,哪用得着稳婆?等她疼够了,孩子自然就生下来了!”
秀梅听着李氏的话,心里一阵寒凉。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头待宰的牲畜,在李氏眼里,她的价值不过是生个儿子。疼痛越来越剧烈,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了刘家的死寂。秀梅猛地松了口气,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倒在炕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生了?生了!”刘家大儿子兴奋地喊道,赶紧冲进屋里。
李氏也顾不上磕瓜子了,快步走到炕边,一把掀开盖在婴儿身上的布,看清婴儿的性别后,脸上瞬间堆满了褶子笑,眼睛都亮了:“是个儿子!是个带把的!我刘家有后了!”
她激动得手舞足蹈,之前的冷漠和刻薄一扫而空,转身就对秀梅说:“秀梅啊,你真是我们刘家的功臣!辛苦你了,辛苦你了!”
秀梅虚弱地看着那个小小的婴儿,心里没有多少初为人母的喜悦,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她知道,从今往后,她在刘家的地位终于能有所改变了,至少,李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磋磨她了。
李氏的态度转变快得惊人。她立刻吩咐大儿子:“快,去杀只鸡,给秀梅炖鸡汤补补身体!再去镇上买两斤红糖,给秀梅冲红糖水喝!”
她自己则坐在炕边,小心翼翼地抱着婴儿,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的乖孙孙,长得真俊,眉眼真像你爹!以后一定是个有出息的!”
以前对秀梅视而不见的刘家公公,也凑了过来,看着婴儿,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好,好,刘家有后了!秀梅这丫头,总算没白娶!”
接下来的日子,秀梅彻底体验到了“母凭子贵”的滋味。李氏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鸡汤、鸡蛋、白面馒头,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现在天天都能吃到。她不用再做家务,不用再看李氏的脸色,每天只需要好好休养,照顾孩子就行。
李氏对她嘘寒问暖,态度好得不像话。“秀梅,今天感觉怎么样?身子还累不累?”“秀梅,鸡汤炖好了,快趁热喝了,补补气血。”“秀梅,孩子哭了,是不是饿了?你快给孩子喂奶。”
秀梅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李氏对她好,不是因为疼她,而是因为她生了个儿子,生了刘家的继承人。可即便如此,她也感到了一丝久违的轻松。至少,她不用再受打骂,不用再干重活,不用再担心被刘家赶出去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到了秀梅的娘家。张仙凤听说秀梅生了个儿子,眼睛都直了,脸上立刻堆满了得意的笑容,逢人就说:“我就知道秀梅能生儿子!我家秀梅就是有福气,嫁过去没多久就给刘家生了个大胖小子,以后在刘家可就站稳脚跟了!”
她心里盘算着,秀梅生了儿子,刘家肯定会对她另眼相看,以后她跟刘家走动,也能沾光。而且,秀梅生了儿子,也给陈家争了光,她出去也有面子。
没过几天,张仙凤就提着一篮鸡蛋,兴冲冲地往刘家赶。一路上,遇到村里的人,她就主动打招呼,炫耀道:“我去看我外孙孙!秀梅生了个大胖小子,八斤重呢!长得可俊了!”
“张嫂子,恭喜恭喜啊!”村里人纷纷向她道贺。
“同喜同喜!”张仙凤笑得合不拢嘴,“我就说我家秀梅是个有福气的,果然没让我失望!不像有些丫头,嫁过去几年都生不出儿子,那在婆家可就难了!”
她故意提高了声音,生怕别人听不见。她心里暗暗得意,觉得自己当初把秀梅嫁给刘家是多么正确的决定,现在秀梅生了儿子,她也跟着扬眉吐气了。
到了刘家,张仙凤刚走进院子,就被李氏热情地迎了进去。“张嫂子,你可来了!快进屋坐!”李氏脸上堆着笑,态度比以前亲热了不止十倍。
以前张仙凤来刘家,李氏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话都懒得跟她说几句。可现在,因为秀梅生了儿子,李氏对张仙凤也格外客气。
“亲家母,辛苦你了,养了这么个好女儿!”李氏拉着张仙凤的手,不停地夸赞,“秀梅真是个好媳妇,不仅勤快懂事,还能给我们刘家生个大胖小子,真是我们刘家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