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椅之上,萧昱面沉如水,目光缓缓扫过下方一众或真心忧虑、或别有用心的臣子。他尚未开口,丞相江澈已一步迈出,声音清越而坚定:
“崔大人忧国忧民,其心可鉴。然,所谓‘民变’、‘动摇国本’,究其根源,在于旧弊未除,豪强坐大,侵吞国帑,盘剥小民!新政之举,正是要革除这些痼疾,还利于民,稳固国本!若因些许阻力便畏缩不前,岂非因噎废食?至于推行过急……”他转向萧昱,躬身道,“陛下,臣以为,非是过急,而是旧弊太深,非猛药不能去疴!地方官员若有推行不力者,当追究其责,而非质疑新政本身!”
朝堂之上,顿时分为两派,争论之声渐起。
就在此时,一个温和却清晰的女声自凤座方向传来,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诸位大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皇后白昭月端坐于帘后,虽看不清面容,但那声音自有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本宫近日翻阅各地‘官医署’呈报,见多地皆有因田产纠纷、债务逼迫而致百姓伤病之案例。又闻‘女红坊’中,亦有女子因家中所佃田亩被瞒报,赋税沉重,不得已出来做工糊口。”她顿了顿,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意,“新政清丈田亩,核实税基,正是为了杜绝此等不公,使耕者有其田,税赋得其平。若因豪强阻挠便却步,则那些无田可耕、无粮可食的百姓,又当如何?他们的‘民情’,他们的‘国本’,又由谁来顾及?”
她并未直接反驳崔琰,而是从另一个角度,用实实在在的数据和案例,揭示了旧有制度的残酷与新法的必要性。这番话,既是对朝臣说的,更是对天下百姓的一个表态。
萧昱适时开口,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帝王的决断:“皇后所言,正是朕心所念!新政关乎国运民生,绝无回头之理!传朕旨意:申饬河间郡守张弼及另外三名办事不力之郡守,罚俸一年,戴罪履职,若下次核查仍无进展,革职查办!另,加派三路巡按御史,持朕金牌,分赴阻力最大之州郡,严查田亩清丈、税制改革事宜,遇有阳奉阴违、阻挠新政者,无论官职高低,背景如何,四品以下可先斩后奏!”
这道旨意如同惊雷,炸响在朝堂之上。那些原本还想迂回进言的旧臣,顿时噤若寒蝉。他们明白,陛下与皇后推行新政的决心,坚如磐石。
退朝后,萧昱与白昭月回到御书房。
“昭月,今日朝上,多亏了你。”萧昱握住她的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面对盘根错节的旧势力,即便他是皇帝,也感到阻力重重。
白昭月反握住他的手,轻声道:“陛下在前朝与旧臣周旋,臣妾便在后宫,在民间,为陛下织一张网,收集实情,安抚人心。‘官医署’与‘女红坊’,不仅是惠民之策,亦是我们的耳目与根基。”
她走到案前,拿起几份来自不同州郡“女红坊”的密报,上面记录着当地女子们闲聊时透露的关于田亩、赋税的真实情况,远比官方文书更加触目惊心。
“你看,这才是真正的民情。只要我们抓住这些最底层的民心,那些豪强的阻挠,不过是螳臂当车。”
萧昱看着眼前沉静而睿智的妻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与力量。他知道,这条革新之路注定布满荆棘,但有她并肩,有江澈等能臣辅佐,有万千渴望公平的百姓作为后盾,他无所畏惧。
新政的浪潮,在帝后的铁腕与智慧下,继续向着顽固的礁石,汹涌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