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的酝酿期,仅仅持续了七十二个小时。
第三日黄昏,城市边缘那座早已废弃的铁皮舞场,迎来了它有史以来最盛大的一场祭典。
没有官方通告,没有媒体宣传,这场名为“百人街舞祭”的集会,以最原始、最隐秘的方式,将讯息传递到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小拍用指尖在地铁的扶手上敲出高速摩斯密码,那微弱的震动顺着金属轨道传遍地下网络,通知了所有以速度为生的“跑者”;老碟将一张张早已磨损的cd残片投入旧货市场的回收箱,每一片上都刻着时间和地点,只有真正的“拾荒者”才能解读其中的含义;阿燃则像个幽灵,在深夜的桥底和立交柱上贴满了手绘传单,画风粗犷,却燃烧着一股不屈的火焰;而那些被称为“舞痕师”的街头艺术家,则用粉笔在每一面可以涂鸦的墙上,画下了一个指向铁皮舞场的巨大箭头。
消息无声地蔓延,回应者,如潮水般涌来。
当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沉入地平线,铁皮舞场中央,第一个鼓点,并非来自音箱,而是来自百人同时踏向地面的巨响。
整条街的地面都在这一瞬间猛烈震颤,仿佛沉睡的巨兽被惊醒了心跳。
苏沁就站在这百人节奏的中心,她闭着眼,不再仰望那片曾被文字统治的天空,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脚下。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被言辙引入地底的节奏脉搏,经过三天的发酵与汇聚,已经从一丝微弱的悸动,成长为奔涌咆哮的地底岩浆!
也就在此刻,城市最高的“静默之塔”顶端,那个被称为静律者的男人,正隔着千米之遥,冷漠地俯瞰着那片骚动的铁皮。
他脸上的白色面具光滑如镜,映不出任何表情,唯有一双眼睛,冰冷得像是万年不化的寒冰。
他缓缓抬起双手,在胸前合十。
刹那间,舞场上方的夜空风云变色,无数黑色的字符凭空浮现,它们扭曲、盘旋、融合,最终凝聚成一个巨大无比、散发着绝对死寂气息的词条——【终静】。
那不是一个简单的词,而是一道法则,一种权柄。
它所过之处,空气凝固,声音消亡,连光线都仿佛被抽走了活力。
“解放吧,”静律者低语,声音没有通过空气,而是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疲惫感,“停止这毫无意义的挣扎,在永恒的安宁中,获得最终的自由。”
【终静】词条开始缓缓下压。
它带来的并非物理上的重量,而是一种概念上的抹杀。
舞场边缘,几个刚刚加入狂欢的年轻人,他们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身体的动作却已经开始变得迟滞、僵硬。
一个正准备做托马斯回旋的舞者,身体在半空中凝固,保持着那个违反物理定律的姿势,眼神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仿佛即将变成一座没有灵魂的雕塑。
恐慌如瘟疫般蔓延。
深邃的巷口,言辙静静地站着,他的左眼清澈如琉璃,清晰地倒映出高塔上静律者的身影,以及那道正在缓缓降临的【终静】法则。
他能轻易感知到,静律者这次动用的力量远超以往任何一次,其中蕴含的规则之力,足以将方圆数里内的一切动态概念永久抹除。
若他出手,只需一个念头,便可让那座高塔连同静律者本人一起化为齑粉。
但他没有动。
他只是看着这一切,看着苏沁,看着那些在恐惧中依旧试图摆动身体的人们。
他抬起手,将那卷已经薄如蝉翼的残卷上最后一丝几乎看不见的金色余力,轻轻地、温柔地推入了脚下的地脉之中。
那股力量没有去攻击【终静】,而是化作一道无形的引线,精准地将万人踏地形成的巨大震动,与整个城市的地脉频率,完美地校准、同频。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准备像以往一样,作为一个旁观者,悄然离去。
就在这时,一声轻唤,跨越了嘈杂与死寂,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意志的传递。
言辙脚步一顿,回头望去。
风暴中心的苏沁,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正遥遥地望着他所在的方向。
她的眼神坚定而明亮,隔着遥远的距离,她冲着他,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她的唇形无声地开合,但言辙读懂了。
她说:这次,我自己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沁猛然一跃,不是向上去迎击那道【终静】词条,而是反其道而行之,以一种自毁般的姿态,将全身所有的力量、意志与节奏感,全部灌注于双脚,狠狠地砸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