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庞杂而冰冷的信息洪流冲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枯疫”的清除逻辑——它不直接伤害肉体,而是从根源上斩断个体与社会的联系。
它像一种信息病毒,通过“集体遗忘共识”,让一个人的名字、身份、乃至所有存在的痕迹,在所有人的记忆中同步消失。
当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记得你时,你就真正地“死亡”了。
你的社会存在被彻底瓦解,肉体也将随之枯萎。
要对抗这种法则,就必须建立一种反向法则!
言辙的眼中精光一闪。
既然敌人是通过“遗忘”来抹杀,那自己就要用“记忆”来守护!
必须让“被记得”这件事,从一种被动的情感联系,升格为一种可以主动传播、具备强制力的“契约义务”!
他的指尖亮起微光,以昨夜天台上那七道符文为基本框架,开始在残卷与黑名册构建的能量场中,刻下属于自己的第一个规则。
“言契协议·共信节点”!
凡签署此协议者,其“真名”将自动接入言辙构建的“共信之链”,成为一个被守护的节点。
同时,签署者也将获得权限,可以为其他未签署者提供“存在担保”。
每一个担保,都是一次契约的延伸,将更多的人拉入这张守护之网。
社区医疗站内,苏沁取下那块陈旧的“便民诊所”招牌,换上了一块崭新的木牌,上面是言辙亲手写下的四个大字:“言渊医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不问身份,只救性命”。
她翻开一本崭新的硬壳病历本,这是她用作第一批“共生体”名单的载体。
她拿起一支红笔,在第一页的顶部,一笔一划,用力写下:“此人存在,我可作证。”
这行字仿佛一个契约的开头。
随后,她郑重地写下了第一个名字:“小陈”。
那个经常在附近捡瓶子,有些痴傻,却总会对着她笑的年轻人。
当“陈”字的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远在废弃诊所内的言辙猛地一颤,手术台上的残卷微光一闪。
而在苏沁手中的病历本上,那“小陈”二字,竟无端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色纹路,仿佛被某个至高的规则盖上了认证的钢印!
深夜,城市的地下管网,阴暗潮湿。
一处管道连接的阀门节点,一缕浓郁的灰雾从墙体的裂缝中缓缓渗出,它像一条饥饿的毒蛇,在锈迹斑斑的管道间游走,搜寻着猎物。
很快,它锁定了一根粗大的主水管。
水管的表层,用白色记号笔潦草地刻着一行字:“王建国修于2018”。
这是一个维修工留下的痕迹,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证明”。
灰雾兴奋地颤动着,猛地扑了上去,瞬间将“王建国”三个字包裹、吞噬。
那三个字迅速变淡、消失。
但,就在它们即将彻底隐去的下一瞬,异变陡生!
那根冰冷的钢铁水管,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一道道炽热的金色纹路,竟从水管内部由内而外地浮现,如同烧红的烙铁,重新在那片被抹除的区域,刻下了新的字迹!
“王建国,言渊共信者,修于2018,证人:老铁。”
金纹爆发出刺目的光芒,灰雾仿佛被滚油泼中的雪,发出一阵凄厉无声的嘶鸣,狼狈不堪地倒卷而回,仓皇逃入了墙体裂缝之中。
同一时刻,地面之上,废弃诊所内。
盘膝而坐的言辙猛然睁开双眼,一道精光在他深邃的瞳孔中一闪而逝。
他感觉到了,就在刚才,他构建的那张名为“共信之链”的脆弱网络中,第一个节点被触发,第一份契约,成功抵御了来自“枯疫”的抹杀。
“言契协议”,生效了。
然而,他没有丝毫喜悦。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满是污垢的窗前,望向这座被夜色与灯火笼罩的城市。
协议只守护了第一个人,但“枯疫”的孢子舱,足有七十二座。
被激活的,仅仅是其中之一。
此刻,在这座城市的无数个阴暗角落,不知有多少个“王建国”,正在无声无息地被抹去。
他能感觉到,那股充满恶意的“枯疫”法则在短暂的退却后,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躁动。
敌人已经察觉到了反抗者的存在。
一场席卷全城的记忆风暴,即将来临。
夜色渐深,细密的雨丝开始飘落,敲打在窗玻璃上,汇成一道道水痕,模糊了窗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