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凡人之眼随之开启。
眼前的世界瞬间被无数信息流覆盖。
视野中,地窖深处赫然是八个巨大的囚牢空间,里面密密麻麻地囚禁着大约八百名神情麻木的人。
每一个人的头顶,都被一根虚幻的黑色钉子钉入,上面清晰地标注着一个词条:【伪神·清洁工】、【伪神·程序员】、【伪神·外卖员】……他们的灵魂像是被纺车抽出的丝线,从头顶的黑钉中被源源不断地抽出,汇集到地窖最中央一根顶天立地的巨型主契柱上。
那根主契柱上,无数灵魂丝线交织缠绕,凝结成一个光芒四射、却又无比扭曲的神格雏形。
而在神格之下,三个血色的大字,赫然刻在主柱的核心位置,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吸食着八百个灵魂的生命力——
【新神:言辙】
他们竟然在用他的“概念投影”作为模板,窃取八百个凡人的名字与灵魂,批量炼制一尊属于他们自己的、可以随意操控的新神!
“阵法与整片城区的地脉相连,硬破会立刻引发‘名爆’。”墨九娘迅速检查了阵法结构,声音冷得像冰,“到时候,不止这八百人,恐怕方圆数里内的所有人,都会在瞬间失去自己的名字,变成浑浑噩噩的痴愚之人。”
言辙沉默了。
他盯着那根以他的名字为核心的罪恶之柱,良久,忽然从怀中取出了那方用“字灰”制成的墨锭。
他没有去破阵,反而将那口青铜小钟托在掌心,取出墨锭,在清水中研磨开来。
他要做一件疯狂的事。
他再次催动凡人之眼,目光穿透地窖,锁定那些被囚禁者。
他看到了他们被掩盖的真实姓名:李狗蛋、王淑芬、陈默……这些最普通,最真实,却被遗忘的名字。
随即,他提起笔,饱蘸那漆黑如夜的字灰墨,在那口小小的破契钟上,开始书写。
他写的第一个名字是“李狗蛋”。
笔尖落下的瞬间,他将自己焚心之焰的力量悄然注入墨迹之中,更将自己从那八百个灵魂哀嚎中感受到的、“被遗忘的痛”作为引子,一并灌注进去。
每一笔,都沉重如山,烙印着一个灵魂被剥夺的血泪。
一个,两个,十个,一百个……
八百个真实姓名,密密麻麻地被他用蕴含着焚心之焰与共情之痛的墨迹,写满了整个钟身。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整口青铜小钟仿佛活了过来,那些名字如呼吸般忽明忽暗。
就在这时,蹲在钟顶的小灰,忽然抬起它小小的爪子,对着钟面,用一种极其古老而奇特的节律,轻轻拍打了三下。
咚……咚……咚……
那不是敲击声,而是一种仿佛能唤醒血脉深处记忆的音律。
墨九娘瞳孔骤然一缩,失声道:“这是……‘归名之音’?传说中猫灵一族用来唤醒迷失同伴的灵魂曲调?”
钟成,名齐。
言辙深吸一口气,不再迟疑。
他将这口写满了八百个名字的破契钟悬挂于主契柱正上方的阵法核心节点,手中则握住了从墨九娘那里暂借来的一柄温润玉尺,准备以尺为槌。
镜片之上,浮现出最终的提示信息,闪烁着决然的光芒:【“斩名阵”准备就绪,是否启动?】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阻碍,直视地窖深处那根正在疯狂吞噬着八百个名字,试图塑造一个“新言辙”的巨柱,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道:
“神不是用来卖的,名字——也不是。”
百米之外的另一栋高楼天台上,林薇已经架设好了所有直播设备。
冰冷的镜头精准地对准了那座沉寂百年的钟楼尖顶,直播间的标题栏上,一行文字正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
【今晚,我们找回自己的名字】
废庙之中,言辙手腕缓缓抬起,握着玉尺的手稳如磐石。
那口承载了八百个凡人真名与他决心的破契钟,在夜风中静静悬浮,等待着那石破天惊的第一响。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整个世界都屏住了呼吸,只为见证这即将到来的、斩断神明与窃贼的第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