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牌子,你师父没告诉你来历?隔壁卖馄饨的王婆凑过来。
我摇头。王婆压低声音:我年轻那会儿,城隍庙后墙根埋过七个更夫。他们都是替送信的,要是不肯...就永远留在更声里了。
阴更?我突然想起师父说过的不是人该打的更次。
半夜里,我又听见梆子响。这次不是师父的铜锣,是我的梆子在自个儿敲。我攥着师父的铜牌追出去,雨又下了,这次我看清了——敲梆子的是个湿淋淋的小孩,扎着羊角辫,脖子上挂着块同样的铜牌。
哥哥,小孩仰起脸,帮我找阿姐。
我跟着她跑到河边,洪水退去后的淤泥里,露出半截雕花木簪——那是阿姐的。淤泥下传来拉扯声,我伸手去拽,却触到一只冰冷的手。顺着手往上,是阿姐的脸,她的眼睛肿得只剩条缝,嘴里塞着团发黑的布。
救我...他们要拿我当阴更...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突然被一股力量拽进泥里。
我疯了似的挖,指甲缝里全是血,终于挖出个铁盒。盒子里是叠血书,最上面一张写着:吾妹阿昭,生于庚申年三月,被阴差误勾,困于更漏井。需七枚更牌镇井,方可解其魂。
落款是师父的名字。
第四章最后一声更
第七天夜里,我攥着七枚铜牌站在废园木楼下。
血书里说,阴更井就在木楼地下。我砸开腐朽的地板,霉味混着腐臭涌出来,井口飘着幽蓝的光。
哥...井里传来阿姐的声音。
我抛下铜牌,每枚都坠着红绳。第一枚沉下去时,井里响起婴儿啼哭;第二枚,是女人的啜泣;直到第七枚,井里突然爆发出凄厉的尖叫。
你师父骗了你!井里伸出无数只手,指甲刮着井壁,我们才是被打更人困住的!
我想起师父临终前的眼神,想起他攥着铜牌的手。或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牌子不是镇鬼,是封鬼。
阿姐!我咬着牙跳进井里。
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抓住我的脚踝,我摸到腰间的梆子,用尽全身力气敲响——这是师父教我的最后一招,以阳间更声破阴间迷障。
梆子声穿透水幕,井里的尖叫渐渐弱了。我抓住阿姐的手,她的皮肤还是冷的,却没有腐烂的黏液。
哥,我等你好久了...她笑了,这次有温度。
黎明时分,我从井里爬出来,手里攥着半块铜牌。废园的木楼上,新挂了块木牌:阴阳更夫阿九,代客守夜。
远处传来梆子声,是一更天。我知道,有些更次,总得有人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