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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篇 赤水怨(2 / 2)

「你……你看见我了……」一个断断续续、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从那厉鬼的喉咙里挤了出来,充满了怨毒和冰冷的杀意。

「不……不要杀我……」陆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那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恐惧。

「晚了……」厉鬼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肯定。

她的双手,那双苍白得毫无血色、指甲又长又黑的手,猛地向前伸出,抓向陆明的脖子!

第六章:槐荫魅影

冰冷、僵硬、带着死亡气息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陆明的皮肤。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笼罩着他。陆明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似乎想要反抗,但四肢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一阵更加狂暴的阴风凭空刮起,吹得周围的杂草树木疯狂摇曳,发出呜呜的怪啸。天空骤然暗了下来,明明是下午,却像是傍晚提前降临,一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弥漫开来。

那原本气势汹汹扑来的白衣厉鬼,动作猛地一滞,发出一声充满惊愕和愤怒的尖啸!她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意外和不安。

陆明趁着这个空档,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着来时的方向逃去。他不敢回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快跑!

「哪里逃?!」

那厉鬼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冰冷的怒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作用在陆明的后背上,将他狠狠地向前一推!陆明猝不及防,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手掌和膝盖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那股阴冷的力量却死死地压住了他,让他无法动弹分毫。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白衣厉鬼拖着长长的、惨白色的影子,一步步向他逼近。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陆明。

然而,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道身影突然从旁边的废墟中窜了出来!

「孽障!休得伤人!」一声苍老而威严的喝声响起。

只见一个身穿灰色道袍、手持桃木剑、须发皆白的老道士,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陆明身前。他手中桃木剑向前一指,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唯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随着咒语的念诵,老道士的身上散发出一层淡淡的金光,将那股压在陆明身上的阴冷力量驱散开来。

那白衣厉鬼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半路杀出,而且看样子还是个道士,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她空洞的眼眶死死地盯着老道士,发出威胁的嘶吼。

「你是何人?敢管我的事!」厉鬼的声音充满了怨毒。

「贫道清风,云游至此。你这女鬼,怨气深重,不知已害了多少性命!今日遇上贫道,定不容你再猖狂下去!」老道士手持桃木剑,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哈哈哈……」厉鬼突然发出一阵凄厉的狂笑,「害了性命?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当年又做了什么好事?!若不是你们助纣为虐,我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清风道长眉头微皱,似乎对厉鬼的话有所触动。「看来,你与这槐荫村,渊源不浅。百年之前的恩怨,何必带到今日?冤冤相报何时了?速速散去,或入轮回,方是正途。」

「入轮回?哈哈哈!」厉鬼笑得更加癫狂,「我含冤而死,仇人却逍遥法外,享受荣华富贵!我怎能甘心?!我就是要让他们血债血偿!要让所有路过此地的人,都为我陪葬!」

随着她情绪的激动,周围的阴气越来越重。天空阴沉得如同黑夜,狂风呼啸,飞沙走石。河面上再次翻腾起来,隐隐传来恐怖的咆哮声。那棵巨大的老槐树,枝叶剧烈摇晃,彷佛活了过来。

「哼!执迷不悟!」清风道长脸色一沉,不再多言,手中桃木剑挽起一朵剑花,直刺向厉鬼!

厉鬼尖叫一声,身形化作一道白影,向后飘退。同时,她双手向前一挥,无数道黑色的、如同利箭般的阴气,铺天盖地地向清风道长射去!

「雕虫小技!」清风道长冷哼一声,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的桃木剑在身前一划,口中喝道:「金光护体!」

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从桃木剑上爆发出来,形成一个半圆形的护罩,将那些黑色阴气尽数挡下,发出滋滋的声响,如同冰雪消融。

「有点本事,难怪当年能害我!」厉鬼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似乎也意识到眼前这个老道士不好对付。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只见她身形一晃,骤然变得模糊起来,下一刻,竟分化出三道一模一样的白色身影,同时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向清风道长扑来!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

清风道长脸色微变,显然没想到这厉鬼还有分身之术。他不敢怠慢,手中桃木剑舞动如风,剑光闪烁,将三道身影一一逼退。但那厉鬼的分身似乎悍不畏死,不断从四面八方发动攻击,一时间竟让清风道长有些手忙脚乱。

趁着道士与厉鬼缠斗的空档,陆明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躲在一堵残破的墙壁后面,惊骇地看着眼前这超现实的战斗场面。

道法?妖怪?这一切是真的吗?他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那白衣厉鬼显然对清风道长恨之入骨,攻击越发凌厉。她似乎能操控周围的阴气,时而化作利刃,时而化作囚笼,试图将清风道长困住。

清风道长虽然道法高深,但也渐渐有些吃力。他一边抵挡着厉鬼的攻击,一边试图寻找她的破绽。他知道,一般的鬼物,都有其核心或者凭依之物,只要找到并毁掉,就能将其彻底消灭。

激战之中,厉鬼似乎变得更加狂暴。她猛地发出一声尖啸,周围的阴气骤然浓缩,化作一条巨大的、狰狞的水龙,张牙舞爪地向清风道长扑去!

「不好!」清风道长脸色大变,他能感觉到这条水龙中蕴含的恐怖力量,绝非他现在能够硬抗。

情急之下,他猛地将手中的桃木剑抛向空中,双手快速结印,口中急速念咒:

「南方之星,其名荧惑!离火之精,焚灭妖氛!敕令!」

随着咒语的完成,天空中的桃木剑彷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发出一阵嗡鸣,剑身上燃起了熊熊的赤色火焰!火焰并不灼热,反而散发出一种克制阴邪的乾燥气息。

清风道长猛地一招手,那燃烧着赤色火焰的桃木剑如同流星般射向那条水龙!

「轰——!!!」

火焰与水龙在空中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赤色的火焰瞬间将水龙吞噬,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随即化为乌有。

水龙的溃散,也让那白衣厉鬼受到了重创。她惨叫一声,身形变得更加虚幻透明,三个分身也瞬间消失不见。

「你……你究竟是谁?!」厉鬼惊恐地看着清风道长,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清风道长收回悬浮在空中的桃木剑,剑身上的火焰也渐渐熄灭。他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刚才那一击也消耗了不少法力。「贫道清风,云游四方,斩妖除魔,乃是本分。你生前遭遇不幸,贫道深表同情,但死后化为厉鬼,滥杀无辜,已是罪孽深重!今日贫道便要替天行道,超度于你!」

说罢,他再次举起桃木剑,剑尖对准厉鬼,准备施展更强的法术。

那厉鬼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和疯狂。她突然仰天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长啸,啸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恨和不甘。

「我恨!我恨啊!!!」

随着她的啸声,整个槐荫村废墟都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地面上裂开一道道缝隙,周围的树木纷纷枯萎、折断!河水如同沸腾了一般,掀起滔天巨浪!

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阴冷的怨气,如同实质般从厉鬼体内爆发出来,迅速笼罩了整个区域!

「不好!她要自爆怨气!」清风道长脸色大变,急忙后退,同时将手中的桃木剑舞得密不透风,护住自身。

只见那白衣厉鬼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瓦解,化作无数细小的、充满怨毒的黑气!这些黑气在空中疯狂地飞舞、咆哮,形成一道道扭曲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哀嚎和诅咒!

它们不再攻击清风道长,而是如同潮水般,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它们所过之处,草木枯萎,生机断绝!

「孽障!休得猖狂!」清风道长怒喝一声,手中掐诀,桃木剑上再次燃起赤色火焰,对着那漫天黑气斩去!

然而,这些黑气极其诡异,竟然能穿透火焰的灼烧,继续扩散!

「完了……这些都是无主的怨气,根本无法彻底消灭……」清风道长脸上露出无奈和凝重的神色。

眼看着这些充满怨毒的黑气就要扩散到整个山谷,甚至可能影响到山外的世界,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突然在死寂的废墟中响起。

「够了……」

声音空洞、飘渺,彷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又彷佛就在耳边响起。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呆了。

只见在那漫天怨气之中,一个模糊的、几乎透明的身影,缓缓地显现出来。

那身影,穿着一身残破不堪的、颜色暗淡的粗布衣裳,正是白天陆明在河边看到的那个投河女子的模样!只是,此刻的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没有丝毫厉鬼的狰狞和怨毒,只有一片死寂和悲凉。

她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那些狂暴的怨气,在接触到她身体的瞬间,竟然如同遇到了堤坝的洪水般,迅速地平息了下来,最终消散在空气中。

清风道长也惊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与那厉鬼容貌相似的女子。「你是……?」

那女子没有理会清风道长,她的目光,穿越了时间和空间,落在了远处那棵巨大的老槐树上,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阿秀……是你吗?」清风道长试探着问道。

女子依旧没有回答。她缓缓地抬起手,指向那棵老槐树。

清风道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那茂密的枝叶之间,似乎系着什么东西。借着微弱的光线,他隐约看到,那是一块破旧的、深色的木牌,上面似乎刻着字。

他心中一动,身形一晃,如同瞬移般出现在老槐树下。他抬头仰望,看清了那木牌上的字迹。

牌子上刻着的,是三个已经模糊不清的大字:「往生牌」。

而在牌子的下方,还系着一缕用红线缠绕的、已经干枯发黄的……婴儿脐带?

清风道长瞳孔骤缩,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回过头,看向那悬浮在半空中的、悲凉的女子身影。

「原来如此……你并非阿秀的怨灵……你是……」

女子的身影微微颤抖了一下,空洞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微光。

「你……是那个无辜的、被阿秀的怨气所吞噬的……胎儿的魂魄?」

女子缓缓地点了点头。

清风道长叹了口气,眼中充满了怜悯。「原来,你一直被困在这里,守护着这片土地,也被阿秀的怨气所束缚……」

原来,事情的真相,远比传说更加复杂。

当年阿秀含冤而死,巨大的怨气化为厉鬼,不仅杀了那些参与献祭的人,也波及了许多无辜的人,其中就包括当时村中一个刚刚出世的婴儿。那婴儿的魂魄,未能转世轮回,反而被阿秀那狂暴的怨气所吸引、吞噬,两者纠缠在一起,形成了这百年来令人闻风丧胆的槐荫村厉鬼传说。

而眼前这个女子,虽然有着和阿秀一样的面容,但她并非阿秀的本体怨灵,而是那个被怨气吞噬的胎儿的魂魄。或许是出于本能,或许是出于某种赎罪的心理,她一直默默地守护在这片土地上,试图阻止阿秀的怨气彻底失控,也保护着那些无意中闯入此地的人。

刚才厉鬼的失控和怨气的爆发,或许正是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一丝清明,让她暂时夺回了一丝主导权。

明白了这一切,清风道长心中有了计较。

「唉,孽缘啊……」他看着眼前的胎儿魂魄,又看了看那些渐渐平息、但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残余怨气,沉声道:「你守护此地百年,已是功德无量。但冤冤相报何时了,你这样下去,只会让自己也被怨气彻底侵蚀。阿秀的怨气,需要化解,而非压制。」

胎儿魂魄空洞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迷茫。

清风道长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三张黄色的符纸,手指迅速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破邪显正,各归其位!敕令!」

他将三张符纸猛地向前一抛,符纸在空中化作三道金光,射向不同的方向。

一道金光射向那棵老槐树,将系在上面的「往生牌」和婴儿脐带笼罩。

一道金光射向那翻腾的赤水河,河水渐渐恢复了平静,虽然依旧浑浊,但不再有咆哮和异象。

一道金光射向村子废墟的各个角落,驱散了残留的阴气和怨气。

做完这一切,清风道长对着那胎儿魂魄,双手合十:「小友,尘缘未了,不宜久留。今日贫道为你超度,助你早登轮回,寻得新的生机。恩怨已了,切记放下。」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瓶,倒出三粒散发着莹光的丹药,递向胎儿魂魄。「此乃往生丹,服下它,随贫道一起走吧。」

胎儿魂魄静静地看着清风道长手中的丹药,又看了看那棵老槐树,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留恋,但最终,还是化作一道微弱的白光,飘向了清风道长。

清风道长将那白光摄入袖中,再次对着废墟深深一揖,然后对躲在一旁的陆明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

陆明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听到道士的话,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点头,跟在清风道长身后,头也不回地向着山口跑去。

两人一路疾行,直到远离了那片令人心悸的废墟,确认身后再无异状,才松了一口气。

回头望去,槐荫村的方向,一片寂静,彷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道长……」陆明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问道,「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白衣女鬼……」

清风道长面色凝重,看了一眼身后,叹了口气道:「唉,一言难尽啊。槐荫村的悲剧,并非简单的厉鬼复仇,而是一段被遗忘和扭曲的恩怨。阿秀的怨气确实存在,但百年来为祸的,其实是她腹中无辜夭折的胎儿魂魄,被怨气侵蚀、同化……」

他将刚才了解到的真相,简略地告诉了陆明。

陆明听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一个看似简单的厉鬼复仇传说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复杂和悲惨的故事。

「那……那个胎儿魂魄……」

「我已将其超度,应该可以往生轮回了。」清风道长点点头,「至于阿秀的本体怨灵,虽然大部分怨气已被平息,但核心怨念恐怕还未消散。不过,有那往生牌和脐带的镇压,再加上赤水河本身的水脉之力,应该能将其暂时压制,不会再出来害人了。」

陆明这才松了一口气。「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清风道长摆摆手:「无量天尊。也是你与此事有缘,才会遇到这等凶险。不过,这次事件后,槐荫村的怨气算是彻底平息了,那禁地的名头,或许也该卸下了。」

两人加快了脚步,离开了这片充满了死亡、怨恨和悲伤的土地。

夕阳西下,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回头望去,槐荫村废墟在暮色中,彷佛真的成了一座被遗忘的坟墓,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守护着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和过往。

第七章:余波与新生

自从清风道长出现,化解了槐荫村的百年怨气之后,这片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禁地,似乎真的迎来了一丝生机。

陆明安全返回后,将他在槐荫村的经历,以及清风道长所讲述的真相,整理成了一份详细的研究报告。他并没有将所有的超自然细节公之于众,只是将其作为一个历史悬案和地方民俗传说来探讨,着重分析了槐荫村惨案的背景、原因以及其反映出的社会问题和人性的黑暗面。

他的报告引起了学术界的关注,一些历史学家和民俗学家专程来到槐荫村旧址进行考察。他们在废墟中找到了一些印证陆明描述的物品和痕迹,但对于那些神乎其神的厉鬼传说,则普遍持怀疑态度。他们认为,所谓的「槐荫村异闻」,更多的是民间基于对灾难和死亡的恐惧,以及对某些历史事件的扭曲记忆和艺术加工。

随着时间的推移,槐荫村「闹鬼」的传闻渐渐平息。一些胆大的外地游客,甚至开始将这里视为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探险和摄影地点。虽然当地政府仍然不建议游人深入废墟,但周边地区,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谈之色变了。

赵老汉等附近的山民,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他们依旧不敢轻易靠近槐荫村,但心中那份根深蒂固的恐惧,却悄悄地减少了许多。他们开始相信,当年那个恐怖的诅咒,或许真的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了。

然而,在这片看似恢复平静的土地之下,是否真的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没有人知道,当年清风道长虽然超度了那个被怨气侵蚀的胎儿魂魄,也压制了阿秀的大部分核心怨念,但并非所有的一切都被彻底抹去。

在那棵巨大的老槐树下,虽然系着的「往生牌」和婴儿脐带已经被道长的符法净化,但在无人察觉的深夜,当月光洒落在茂密的枝叶上时,似乎依稀能看到,有两道微弱的、几乎透明的身影,在树下徘徊。

一道,是那个穿着白衣、面目模糊的女子,她的脸上依旧带着无尽的悲伤和空洞,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漆黑的河面。

另一道,则是一个模糊的婴儿轮廓,散发着微弱的光晕,安静地依偎在她的身旁。

她们似乎并没有离开,只是被强大的力量禁锢在了这片土地上,无法解脱。

偶尔,当有迷路的旅人或者大胆的探险者,在深夜闯入这片废墟时,会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有时是若有若无的叹息,有时是婴儿微弱的啼哭,有时又是女子凄凉的低语。

但奇怪的是,这些现象似乎并没有恶意。它们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残留,一种对过去的执念和悲伤的宣泄。

有人说,这是阿秀和那个无辜胎儿的魂魄,在经历了百年的痛苦和纠缠后,终于得到了一丝安宁,只是在夜深人静之时,还会怀念起曾经的时光。

也有人说,这是她们最后的执念,等待着某个契机,或许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对于这一切,已经离开槐荫村的陆明,偶尔也会想起那个阴森的夜晚,想起那双空洞而怨毒的眼睛,想起清风道长口中那段复杂而悲惨的往事。

他不知道,自己当年的闯入和那场意外,究竟是终结了一场延续百年的悲剧,还是仅仅是改变了它的形态。

或许,有些伤痕,即使经过岁月的洗礼,也难以彻底癒合。有些灵魂,即使摆脱了仇恨的束缚,也依然会被过去的阴影所缠绕。

槐荫村的故事,就像那条依旧湍急奔腾的赤水河,表面恢复了平静,但河底深处,或许依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流和秘密。

而那棵矗立在废墟中的老槐树,依旧会在风雨之夜,发出低沉的呜咽,彷佛在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关于爱、恨、牺牲与救赎的悲歌。

尾声:赤水边的低语

又是一个夏天,距离槐荫村事件,又过去了数年。

一个年轻的画家,为了寻找创作灵感,独自一人来到了早已荒废的槐荫村。他听闻这里的传说,想要画下这份独特的苍凉和神秘。

他在废墟中支起画架,面对着残破的墙壁和疯长的杂草,却始终找不到感觉。他觉得这里的空气太过死寂,缺乏一种生命力。

直到黄昏时分,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绚烂而诡异的红色,倒映在下方奔流不息的赤水河中。

画家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如同风铃般的响动。

他回过头,看到在不远处那棵巨大的老槐树下,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小女孩。

小女孩看起来约莫五六岁的样子,梳着两个羊角辫,脸蛋红扑扑的,眼睛又大又亮,像两颗黑葡萄。她手里拿着一片槐树叶,正安静地看着画家,脸上带着一丝好奇和怯生生的微笑。

画家愣住了。这深山废墟之中,怎么会有一个小女孩?而且是在这种时候?

他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当他再次看去时,那个小女孩依然站在那里,笑容依旧。

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画家心头。他感觉这个小女孩,并非实体,更像是一团……光?

他没有感到害怕,反而被那女孩纯真无邪的笑容所吸引。他尝试着向她招了招手。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然后迈开小小的步子,向他走了过来。她的脚步很轻,落地无声,就像一只蝴蝶。

她走到画家面前,仰起小脸,脆生生地问道:「叔叔,你在画画吗?」

画家点点头,心中充满了惊奇。「是啊,小朋友,你家住在哪里呀?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小女孩歪着头想了想,指了指那棵老槐树,又指了指远方的河流,露出一个有些迷茫的表情。「我不知道……我在这里很久很久了……」

画家心中一动,看着小女孩那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脑海中。

「你……是在这里等什么人吗?」他试探着问道。

小女孩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期盼的光芒。「嗯!我在等我爹爹……他说过,他会回来看我的……」

画家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酸涩而温暖。他看着眼前这个似乎只有几岁,却已经在等待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小女孩,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天色暗了下来。一阵晚风吹过,带来了河水冰冷的潮气。

小女孩的身体似乎变得有些透明,她打了个寒颤,看向画家,眼中露出一丝不安。「叔叔,天黑了,我该走了……我娘……还在等我呢……」

「你娘?」画家更加惊讶了。

小女孩点点头,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嗯,我娘对我可好了……她说,她会永远陪着我……」

说完,她对着画家挥了挥手,转身,向着那片更加深沉的黑暗跑去。她的速度越来越快,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老槐树的阴影之中。

画家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晚风吹拂着他的脸颊,带来一丝凉意,却也让他感到无比的清醒。

他不知道刚才遇到的是真实的,还是自己的幻觉。但他知道,那个白衣小女孩的出现,像是一道微光,照亮了他心中某个角落。

或许,阿秀的怨恨,并未完全消散。但在这无尽的怨恨之下,也隐藏着最深沉的爱,和最执着的守候。

也许,真正的救赎,并非是彻底的消亡,而是在漫长的岁月中,学会放下,学会释然,学会与过去和解。

画家最终没有完成他来此的初衷——画下槐荫村的苍凉。他画下了一棵古老的槐树,树下,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怀抱着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背景是奔流不息的、映照着夕阳的赤水河。

画的名字,他取名为:《槐荫下的等待》。

他将这幅画挂在了自己画室的墙上。每当夜深人静,他看着画中那两个安静的身影,总能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和温暖。

而在遥远的槐荫村废墟,在无人知晓的深夜,赤水河依旧在静静地流淌。河水中,彷佛有两个模糊的影子,在月光下相依相偎,低声细语,诉说着一段跨越了百年时光的、关于爱与等待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