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哽咽着，艰难地站起身，许多人依旧在用袖子擦拭着无法止住的泪水。
崇祯的目光重新变得空洞，他望着皇城外的方向，喃喃道：“朕知道，你们此刻能站在这里，心中……终究还是有大明的。朕今夜叫你们来，不是要与你们算旧账，也不是要逼你们与朕一同殉葬……”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了始终静静站在他侧后方的太子朱慈烺身上，那眼神中疯狂和愤怒渐渐褪去，流露出一种近乎纯粹的、属于父亲的悲伤和眷恋。
“烺儿，你过来。”崇祯的声音变得异常温和。
朱慈烺心中猛地一揪，强忍着泪水，快步上前，在崇祯面前深深躬身：“父皇。”
崇祯伸出手，颤抖地、轻轻地抚摸着朱慈烺的头顶，动作充满了不舍。他看着儿子年轻却已饱经忧患的脸庞，眼中的慈爱和决绝交织在一起：“烺儿……朕的儿啊……大明的万里江山，父皇……守不住了。这千斤重担，这未竟的国祚……父皇今日，就把它托付给你了。”
“父皇！不可！”朱慈烺如遭雷击，猛地跪倒在地，抱住崇祯的腿，泪水奔涌而出，“我们能逃出去的！叶兄他有办法！我们一定能一起逃出去！父皇，您不能丢下儿臣！不能丢下大明啊！”
崇祯缓缓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凄然的笑容，那笑容比哭更让人心痛：“傻孩子……朕是皇帝，是大明天子。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是祖训，是朕的宿命。朕若苟且偷生，弃京城百姓、弃列祖列宗于不顾，逃了，朕……还是大明的皇帝吗？朕还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祖宗？”
他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决绝：“朕留下来，或许……还能为你们的逃离，争取一线时间。这是朕……最后能为你，为大明做的事情了。”
说完，他不再看痛哭失声的朱慈烺，而是将目光再次投向台阶下已被这番“托孤”之言震惊得无以复加的群臣，用尽最后的力气，清晰而庄重地说道：
“诸位臣工！尔等皆为见证！朕，朱由检，大明朝第十六代皇帝，于此国难当头、社稷倾覆之际，当着列祖列宗之灵，将皇位，传于太子朱慈烺！自即日起，朱慈烺，便是我大明新任皇帝！望尔等逃出生天之后，能竭尽忠心，用心辅佐新君，延续我大明国祚，光复河山！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陛下！不可啊陛下！！”大学士范景文老泪纵横，扑倒在地，磕头不止，“老臣等誓死护卫陛下！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陛下万不可存此念啊！”
“陛下！臣等愿以死护驾！请陛下随我等一同突围！”李邦华、倪元璐等人也纷纷跪倒叩首，声音悲怆，极力劝阻。
让他们抛弃皇帝，辅佐太子逃生，这于礼法、于忠义，都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崇祯看着台下苦苦哀求的臣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感动，有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种早已下定决心的平静。他缓缓抬起手，制止了众人的哭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