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五,亦是关键,殿下坠马摔伤后,徐如海奉诏诊治,期间曾有在旁协助的药童隐约听见徐如海对其副手低声叮嘱,‘殿下足踝伤势复杂,伤及筋骨,须缓缓图之,用药宜稳,不可急于求成,以免留下痼疾’,然其后数日所用药物,经属下暗中查证药渣,发现其中两味促进骨骼愈合的关键药材分量远低于常例,反倒加重了几味活血化瘀的药材,理论上……会延缓骨骼稳固。”
影七的汇报冷静客观,将看似散乱的点滴线索——清河崔氏(通过联姻的苏勖)——>苏勖(利用职权接近马匹做手脚)——>马匹受惊——>太子坠马重伤——>崔氏举荐的徐如海(在治疗中可能刻意延缓愈合)——>串联成一条隐约却指向明确的链条!
虽然没有能直接押赴公堂、锤死罪名的铁证(如目击苏勖的人证,或徐如海更改药方的书面指令),但这一连串的“巧合”和利益关联,其指向性已经昭然若揭!
李承乾听完,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猛地一拳狠狠砸在身旁坚硬的紫檀木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茶几上的茶杯被震落在地,“啪嚓”一声摔得粉碎,茶水四溅!
“安敢如此!安敢如此!!!”他霍然起身,双目赤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形,“孤乃一国储君!大唐未来的皇帝!他们……清河崔氏!苏勖!还有……李泰!安敢为了一己之私,用如此下作龌龊的手段,谋害孤之性命,毁孤之根基,欲使孤成为废人!!!!”
他脑海中浮现出魏王李泰那张总是带着谦和儒雅笑容的脸,想起朝中一些大臣对自己“脚疾”若有若无的惋惜和对魏王“聪慧好学”的称赞,想起父皇偶尔流露出的复杂眼神……原来,那场险些让他命丧马蹄之下、并导致他如今行走微跛的“意外”,背后竟隐藏着如此恶毒而缜密的阴谋!
目的就是要让他落下无法挽回的残疾,彻底失去作为储君的资格,为他们支持的魏王李泰上位铺平道路!
赵德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太子气急攻心,连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急切地劝道:“殿下息怒!殿下千万保重身体啊!影七也禀报了,目前所获皆是间接线索与推断,尚无直接证据可将苏勖或徐如海锁拿问罪,更无法凭此牵扯到背后的魏王和庞大的清河崔氏啊!此事若此刻贸然揭发,非但难以将他们定罪,反而会打草惊蛇,授人以柄!他们若反咬一口,诬告殿下构陷兄弟、污蔑朝廷重臣、离间君臣,那……那局势将对殿下极为不利啊!”
李承乾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像一头被困住的受伤野兽,眼中充满了屈辱和杀意。
他何尝不明白赵德说的道理?事过境迁,快一年了,当时的马夫可能早已被灭口或远远调离,徐如海用药谨慎,药方记录天衣无缝,苏勖更是心思缜密之辈,绝不会留下任何书面证据。
仅凭这些间接线索和合理的推测,根本动不了盘根错节、势力庞大的山东士族领袖崔氏,更动不了深受父皇宠爱、在朝中拥有不少支持者的魏王李泰!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传来阵阵刺痛,帮助他勉强维持着一丝理智。
他连续做了十几个深长的呼吸,强迫那滔天的怒火缓缓沉降,胸膛的剧烈起伏才渐渐平复下来。但取而代之的,是眼中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寒潭。
李承乾挥了挥手,对依旧跪在地上的影七道:“你做得很好。此事列为绝密,所有调查卷宗由你亲自密封保管,不得对外泄露半分。继续暗中监视苏勖、徐如海以及与此事相关的所有人员动向,但有异常,即刻来报。”
“属下明白!誓死效忠殿下!”影七叩首领命,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