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之内,一片狼藉。
朱棡看都没看那些被暂时关押在院中的官员,径直走向了存放卷宗的后堂。
一股陈腐的霉味扑面而来。
架子上堆满了落灰的卷宗,许多都已经泛黄发脆。
“把北平府近三年的卷宗,全部给本王搬出来。”
朱棡冷声下令。
亲卫们立刻动手,很快,一摞摞厚重的卷宗便堆满了整个桌案。
朱棡随手拿起一本,翻了开来。
抢占民田,证据确凿,最后却以“田地归属纠纷”含糊了事。
当街行凶,致人伤残,结果却成了“双方斗殴,互有损伤”。
一桩桩,一件件,看得朱棡指节发白,胸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他很快找到了老军户女儿的案子。
那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民女柳氏,生性放荡,与人不轨,事后反悔,自觉无颜,遂自尽身亡。”
“其父贪图钱财,借机生事,意图敲诈……”
“啪!”
朱棡猛地将卷宗合上,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后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好一个提刑按察使司!
朱棡的呼吸变得粗重,他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旁边的亲卫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第二天,天还未亮。
北平府衙门前,已经是人山人海。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北平城。
燕王殿下要为民做主!
这个消息让无数在黑夜中挣扎的百姓,看到了曙光。
他们从城中各个角落涌来,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抱着孩子的妇人,有满身补丁的汉子。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忐忑,又夹杂着期盼。
府衙大门缓缓打开。
身着亲王常服的朱棡,在一队亲卫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看到门口黑压压的人群,他眉头微蹙,但随即舒展开。
他走到台阶之上,对着众人抬了抬手。
“诸位乡亲,请静一静。”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嘈杂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本王知道大家心中有冤,有苦。”
“但人多拥挤,恐有踩踏。还请大家按序排队,一个一个来。”
“本王承诺,今日只要是来伸冤的,本王都会一一审理,绝不会漏掉任何一人!”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真的开始自觉地排起了长队。
队伍从府衙门口,一直延伸到了街尾。
朱棡回到大堂,在主位坐下。
“带第一位。”
审案开始了。
“王爷!草民状告吕冒,他……他强占了我家的祖产!”
“王爷!我儿就是因为看了吕冒的恶行一眼,就被他活活打死了啊!”
“王爷……”
一个又一个百姓走上堂来,一声又一声泣诉。
朱棡静静地听着,面沉如水。
他面前的状纸越堆越高,而每一个案子的背后,几乎都有一个相同的名字。
吕冒。
十件案子,八件与他有关。
强抢民女、草菅人命、侵占田产、敲诈勒索……
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朱棡终于明白,吕冒在看到那个老军户时,为何会露出那般惊骇欲绝的表情。
因为他知道,只要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就会有无数人跟着站出来。
他犯下的罪孽,太多了。
多到足以让他死上一百次!
朱棡缓缓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看向堂外,声音冰冷得没有温度。
“来人。”
“带吕冒上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