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轻哼一声，维持着皇帝的矜持，夹起一块土豆。
“咱就尝尝，看你……”
话未说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土豆入口，绵软沙糯，轻轻一抿就在舌尖化开。
朱元璋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他咀嚼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这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他又夹起一块牛肉，炖得软烂入味。
实在是太好吃了。
朱元璋动作越来越快，皇帝的架子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
忽然，他的动作停住了。
一滴浑浊的泪，从他眼角滑落。
朱棡和徐妙云都愣住了。
朱元璋没有说话，只是又夹起一块土豆，缓缓放进嘴里。
他想起了自己要饭的时候，啃过的观音土。
想起了那些在饥荒中，被活活饿死的乡亲。
如果……如果当年有此物。
他的百姓，又何至于受那般苦楚。
朱棡和徐妙云大气都不敢出，只是静静地看着。
那滴泪，仿佛滴在了他们的心上。
良久，朱元璋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抬起眼，重新看向朱棡，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
“咱……是失言了。”
这位大明开国皇帝，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沙哑。
“这玩意儿，确实好吃。”
朱棡心里一松，脸上立刻挂上了那副熟悉的嬉皮笑脸。
“父皇，您这可不光是失言。”
“您是差点冤枉了天下第一的美味啊！”
“要是这土豆有灵，今晚非得托梦给您，跟您好好说道说道。”
朱元璋刚刚缓和下来的脸，瞬间又拉长了。
他瞪了朱棡一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没大没小的东西！”
“再跟咱嬉皮笑脸，信不信咱用大鞋底子抽你？”
话虽这么说，他眼中的那点怒气却没什么威慑力。
旁边的徐妙云看着这父子俩的互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园子里最后那点紧绷的气氛也消散了。
朱元璋瞥了她一眼，脸上倒没多少不悦。
反而转向朱棡，神情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这东西，好吃是好吃。”
“但光好吃，还不足以让咱……”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光是好吃，还不足以让他这位皇帝如此失态。
朱棡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些。
“父皇，这土豆，好吃只是其次。”
“它最大的好处，是能让咱们大明的百姓，以后再也不用饿肚子！”
朱元璋的双眼猛地瞪大。
他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
“此话怎讲？”
他死死地盯着朱棡，一字一顿地问道。
“亩产几何？”
朱棡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接下来的这个数字，将会在大明朝堂掀起何等风波。
他伸出三根手指，沉声说道。
“儿臣不敢说多，只是在这后苑里随便种种。”
“保守估计，亩产三四千斤！”
“噗——”
朱元璋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听到这个数字，一口水尽数喷了出来。
他身子猛地向后一仰，屁股下的那张藤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哐当！”
藤椅应声而碎。
大明朝的开国皇帝，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摔了个四脚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