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把糖渍兵符拓片夹进账本,苏培盛就站在门外催了。他说四爷在书房等,语气比平时急。我合上账本,没多问,跟着他穿过回廊。路上遇见两个洒扫的宫女,低头行礼,我没停步。
书房门开着,四爷坐在案后,手里捏着一封信。见我进来,他没抬头,只说:“德妃昨夜传信给西北大营,调三千精兵入京,借口是护驾。”
我把账本放在桌上,翻开那页唐纹拓片。“她用的是这个印。”
他扫了一眼,嘴角扯了一下。“你拓得不错。”
“糖块黏性刚好,纹路没糊。”我说。
他放下信,手指敲了敲桌面。“年氏那边有动静吗?”
“她今早派人去佛堂找过那个宫女,听说人被关进浣衣局,当场摔了茶盏。”我说,“后来又差人送了两盒点心到德妃院里。”
“点心?”他抬眼。
“说是新得的玫瑰酥,特意孝敬娘娘。”我说,“我让厨房的人验过了,没毒,但底下垫纸沾了墨,是密信。”
他点头。“留着,别动。”
我应了声,没走,站在原地看他。他察觉到了,抬眼问:“还有事?”
“德妃今天还会召我去佛堂。”我说,“她昨天给玉佩,今天该给别的了。”
他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块新的糖。“含着,别咽。”
我接过,没问为什么。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午时三刻,你带着糖去佛堂。她若给你东西,接着。若让你写字,写。”
“写什么?”我问。
“写‘兵至即发’。”他说。
我记下了。他转过身,看着我:“别怕。”
我没说话,只是点头。他走回案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方小印,递给我。“盖在那四个字
我接过印,拇指蹭过底部——纹路和糖拓的一模一样。
“这是……”我抬头。
“我的印。”他说,“她以为只有她能仿,殊不知我早换了工匠。”
我攥紧印,心里定了些。他没再说话,低头继续看折子。我转身要走,他又叫住我:“回来。”
我停下。他从案头拿起一个锦囊,递过来。“戴着。”
我接过来,摸了摸,硬邦邦的,像是令牌。我没打开,直接塞进袖袋。
“谢四爷。”我说。
他嗯了一声,没抬头。
我出了书房,没回自己院子,先拐去厨房。厨娘见我来,忙迎上来:“格格想吃什么?”
“熬一锅糖浆,浓些。”我说,“加桂花。”
她愣了一下:“现在?”
“现在。”我说,“半个时辰内送到佛堂外头,交给苏培盛。”
她不敢多问,赶紧去生火。我站在灶边盯着,等糖浆熬到七分稠,亲自装进小罐,封口贴蜡。做完这些,我才回屋换衣裳。
刚坐下,年氏身边的丫鬟来了,说侧福晋请我去喝茶。我没推辞,跟着去了。年氏坐在花厅,面前摆着几碟点心,脸色不太好。
“妹妹坐。”她笑着招呼。
我坐下,没碰点心。她也不在意,自顾自说:“听说昨儿佛堂闹了点乱子?”
“一个小宫女偷吃贡品,被苏公公抓了。”我说。
她冷笑一声:“偷吃?怕是偷看吧。”
我没接话。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姐姐劝你一句,别太出风头。德妃娘娘不是好相与的。”
“多谢姐姐提点。”我说。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你知道我哥哥最近在西北做什么吗?”
我摇头。
“他在练兵。”她说,“三千铁骑,随时可动。”
我心头一跳,面上不动。“侧福晋说笑了,军务岂是我们能议论的。”
她得意地扬起下巴:“你不懂。等大事成了,王府里谁说了算,还说不定呢。”
我没再说话,低头喝茶。她见我不接茬,有些无趣,挥挥手让我走了。
我回到屋里,把年氏的话记在纸上,夹进账本。刚收拾好,苏培盛来了,说德妃传召。
我带上糖块、印章和账本,跟着他去佛堂。路上他低声说:“四爷在东厢。”
我没问,只点点头。
佛堂里,德妃坐在老位置,手里捻着佛珠。见我进来,她抬眼笑了笑:“来了?坐。”
我行礼,坐下。她没说话,只让人上了茶。茶香里混着甜味,和昨天一样。
“昨儿那宫女,处置了?”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