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毅的出现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酒会现场激起了一圈无形的涟漪。顾念虽然记不起与他之间的过往,但他那属于顶尖掠食者的敏锐直觉却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位铁面警官身上散发出的善意以及那份隐藏在善意之下的沉重与复杂。
周子衿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走上前对顾念说出了那句迟来的“谢谢”。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脸颊也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顾念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他那双空洞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他不明白这个女孩为什么要感谢自己,就像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站在这里,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一样。
槐稚秀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一阵酸楚。她对着周毅父女露出了一个歉疚的微笑,轻声解释道:“抱歉,他……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我明白。”周毅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理解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他看着眼前这对历经磨难的璧人,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欠他们的,或许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简单的寒暄过后,周毅便借口有公务在身,带着女儿匆匆离开了。
顾念能感觉到周毅在离开前,用一种极其隐晦的眼神向他示意了一下会场西北角的方向。那是专业人士之间才会懂的警示信号。
顾念不动声色地将槐稚秀护在身边,一边应付着那些前来攀谈的名流,一边将自己的感知力提升到了极致。
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全场,将整个宴会厅的布局、人流走向和安保部署都尽收眼底。这里的一切都和那次血案发生前一模一样,华丽、明亮,充满了秩序感。
但顾念却能嗅到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
就像暴风雨来临前海面上那异常的平静。
他看到了周毅示意的那个角落。那里是一个通往二楼私人画廊的旋转楼梯,两名身材高大的保安正守在楼梯口,禁止任何宾客入内。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无懈可击。
“我有点累了。”槐稚秀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她轻轻地拉了拉顾念的衣袖,低声说道,“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下好吗?”
她所指的,正是那个旋转楼梯旁边的休息区。
“好。”顾念点了点头。
两人端着酒杯缓缓地走了过去。休息区的沙发上坐着几位正在闲聊的贵妇,她们看到槐稚秀走来,都立刻热情地打着招呼,言语间充满了对她“大难不死”的好奇与探究。
槐稚秀微笑着,用她那早已驾轻就熟的社交技巧,得体地应付着。
而顾念则站在她的身后,像一个最尽职的影子。他的目光却越过了那些珠光宝气的贵妇,落在了那两名守在楼梯口的保安身上。
他们的站姿很标准,眼神也很警惕。但顾念却从他们身上发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破绽。
他们的耳朵里塞着的,不是美术馆统一配发的标准通讯耳机,而是一种体积更小、颜色更深的军用级骨传导耳机。他们的手指会下意识地每隔三十秒就轻轻地敲击一下自己的大腿外侧——那是一种用来缓解肌肉紧张,随时准备爆发冲刺的战术习惯。
这些人不是保安。
他们是伪装成保安的职业军人,或者说杀手。
而他们守护的那条通往二楼画廊的楼梯,无疑就是今晚这场鸿门宴的暴风眼。
顾念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董事会”的陷阱已经布好,就等着他主动地踩进去。
他不能退缩。
因为他知道二楼一定有他必须得到的东西。或许是关于“董事会”的线索,或许是关于那个代号“白鼠”的阴谋,又或许是能唤醒他记忆的某个关键。
他必须上去。
就在他思索着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破这道防线时,一个意想不到的“盟友”出现了。
“呦,这不是槐家的大小姐吗?”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只见一个穿着一身骚包的粉色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的年轻男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他是临渊市另一个地产大亨的独子,一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名叫秦风。
秦风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槐稚秀那窈窕的身姿上打量着,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垂涎。“听说大小姐前段时间身体不适,今日一见,果然是风采依旧啊。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请大小姐喝一杯?”
说着他便要做势去碰槐稚秀的肩膀。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便被一只如同铁钳般的大手死死地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