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点猩红,像一滴落在洁白雪地上的血,瞬间刺痛了槐稚秀的眼睛。
她呆呆地站在书桌前,整个身体的血液仿佛都在一瞬间被抽空,变得冰冷。她伸出颤抖的手指,想要去触摸那诡异的红色,却又像被烫到一般猛地缩了回来。
恐惧。
一种比面对枪口和爆炸更加深沉、更加彻骨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她不怕外在的敌人,无论他们多么凶残。因为她知道,顾念会像一座山一样,永远挡在她的身前。
可如果……
如果那最可怕的敌人,就隐藏在他自己的身体里呢?
她想起了顾念偶尔会在深夜里,因为噩梦而发出的,压抑的低吼。
她想起了他在训练时,那双偶尔会失控的,闪烁着纯粹杀戮欲望的眼睛。
她也想起了,在阿尔卑斯山的废墟之上,他看着“教授”的尸体时,脸上那种,没有任何情感的,近乎于“非人”的空洞。
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他悲惨过去所留下的创伤后遗症。
可现在,凌风用这种最残酷的方式,告诉她——那不是创伤,而是一颗,被精心埋下的,随时都可能引爆的炸弹。
槐稚秀感觉自己的世界,再次开始天旋地转。她好不容易才与他一同构建起来的,那个充满了阳光与信任的温暖世界,在此刻,被这幅被篡改过的画,悄然撕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她该怎么办?
告诉顾念吗?
不。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她自己立刻否定了。
她无法想象,当顾念知道,自己的身体里,可能还隐藏着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恶魔”时,他会是怎样的绝望与痛苦。他那颗刚刚才被她用尽全力温暖过来的心,很可能会因为这个残酷的真相,而再次,彻底地沉入冰冷的深渊。
他正在为了他们的未来而战斗。她不能在这个时候,从背后,给他插上这样一把,最致命的刀。
那……告诉父亲吗?
槐稚秀也犹豫了。她知道父亲对顾念的感情,是多么的复杂。那里面有愧疚,有疼爱,但同样也隐藏着一份从未真正消失过的,属于枭雄的审视与戒备。
如果父亲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怎么做?他会不会为了保护自己,而再次将顾念视为一个,需要被隔离,甚至被“处理”掉的危险源?
她不敢赌。
她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孤独的绝境。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秘密,此刻正压在她一个人的纤瘦的肩膀上。
她不能说。
她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扛着。
她缓缓地将那幅画重新卷了起来,放回了画筒。然后,她将画筒藏进了书房最深处的一个上了锁的柜子里。
她像是在封印一个潘多拉的魔盒。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窗边,推开窗,任由那冰冷的冬夜的寒风吹拂着她那张早已被泪水打湿的滚烫的脸。
她看着窗外,那片在清冷月光下显得静谧而安详的玉槐居。
她的眼神,在经历了最初的恐惧与慌乱之后,一点点地变得坚定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如果他的身体里真的住着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恶魔。
那么,她就要成为那个能将这个恶魔,永远镇压下去的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