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现在的处境，就比任何时候都要危险。他身受重伤，形同废人，而组织，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随时可能派出下一波杀手。而槐家，这个他本该刺杀的地方，却阴差阳错地，成了他唯一可能藏身的避风港。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讽刺的事情。
“李卫，”槐柏韵看着他变幻莫测的眼神，缓缓开口，“你救了我和秀秀的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槐家的恩人。无论你有什么样的过去，无论你有什么样的目的，在我槐柏韵这里，都可以一笔勾销。我会给你一笔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钱，送你到一个没人能找到你的地方，让你开始新的生活。”
这是试探，也是一种仁至义尽的“遣散”。槐柏韵依旧看不透他，所以选择了一个最稳妥的方式，将这个巨大的不确定因素，送离自己的女儿身边。
然而，顾念听了这番话，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离开？
他现在这个样子，一旦离开槐家的庇护，等待他的，只有组织的无尽追杀和死亡。
更何况……他能离开吗？他能抛下那个，为他执刀割肉，在他耳边低语“我不怕”的女孩吗？
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我不走。”顾念看着槐柏韵，眼神第一次，不再是下属对上司的服从，而是一种平等的，带着一丝固执的对视。“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他的任务？
槐柏韵的心，猛地一紧。“你的任务，是什么？”
顾念沉默了。他不能说。他的任务是“刺杀你们父女”，这句话一旦说出口，所有的一切都会瞬间崩塌。
他只能换一种方式。
“我的任务……是保护她。”他看着槐柏韵，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些杀手，还会再来。在我确认她绝对安全之前，我哪里也不会去。”
这是他第一次，将“保护她”这三个字，清晰地说出了口。不再是为了自己那扭曲的占有欲，而是一个，在生死之间徘徊过后，最纯粹，最坚定的，承诺。
槐柏韵死死地盯着他，试图从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分辨出这句话的真伪。
他看到的是一片坦然。一种劫后余生的，抛弃了所有伪装的，决绝的坦然。
“好。”良久，槐柏韵才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他只知道，他无法拒绝。他无法拒绝一个用生命救了自己女儿的男人，提出的，这样一个“荒唐”的请求。
他选择，再赌一次。
赌这个男人，真的能成为女儿的“守护神”，而不是将她拖入更深地狱的“催命符”。
“那你就好好养伤。”槐柏韵站起身，“从今天起，你的过去，一笔勾销。你的未来，与槐家，绑在一起。”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顾念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心中一片茫然。
他成功地留了下来。但他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更加复杂的局面。组织的追杀，槐柏韵的猜忌，以及……他对自己那份再也无法压抑的，失控的情感。
他看了一眼自己那条被层层纱布包裹，几乎失去知觉的左臂。
他知道，他苏醒的代价，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残缺。
他付出的，是他作为杀手“无”的，整个过去。
而他得到的，是一个充满未知与危险的，需要他用残破的身躯，去守护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