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独眼老妪棚屋后的破洞钻出,三人终于彻底离开了苦水镇那令人窒息的围墙。眼前是更加荒凉、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赤红色土地,以及远处如同巨兽獠牙般耸立的嶙峋石山。黄昏的天光给这片死亡荒原涂抹上了一层暗沉的血色,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铁锈与焦土味,比镇内更加原始和野性。
没有时间感慨,陈胜立刻根据兽皮地图和老葛提供的路线,辨别方向。葬骨渊在西北方,而他们此刻位于镇子东南角,需要斜穿一大片荒原。
“跟紧我,注意脚下和周围。”陈胜低声道,将阿洛和巫凡护在中间,迈开了脚步。
最初的行程相对平静,只是脚下的土地坚硬而硌脚,布满了碎石和不知名的小型骨骸。但随着他们逐渐深入荒原,远离苦水镇那微弱的人烟,环境的险恶开始显现。
首先是水源的匮乏。除了老妪地窖里带出的一点储水,他们只能依靠寻找那些表皮皱缩的“水根”植物,或者偶尔在石缝中发现的一小滩浑浊积水,用巫凡携带的简陋滤布简单过滤后饮用,味道苦涩咸腥。
食物同样紧缺,仅有的粗麦饼和肉干必须严格分配。陈胜凭借狩猎经验,偶尔能捕捉到一些在荒原上活动的、形似蜥蜴或甲虫的小型生物,但这些生物大多肉质干柴,带着一股怪味,巫凡和阿洛几乎难以下咽,只能强迫自己啃食。
夜晚是最大的考验。荒原上没有遮蔽,他们只能寻找背风的石坳或利用巨大的兽骨残骸作为临时营地。点燃篝火是奢侈且危险的——火光和烟雾可能引来不必要的注意。因此,他们大多时候只能挤在一起,依靠彼此的体温和幼龙身上散发的微弱温热(它似乎能自行调节体温)抵御入夜后骤降的、仿佛能冻彻骨髓的寒意。而那些游荡在黑暗中的、不知是风声还是真正存在的呜咽低语,更是让人毛骨悚然,难以入眠。
一路上并非全无危险。他们遭遇过几次小规模的、被魔气或煞气侵蚀而失去理智、仅存攻击本能的荒原野兽,形似放大的狼或畸变的野猪,都被陈胜迅速解决。也远远避开过一队沿着固定路线巡逻的、服饰奇异的百族哨兵,以及天空中偶尔掠过的、搭载着观察者的巨大骨鸟。
最大的变化,发生在阿洛和那只幼龙之间。
幼龙似乎将阿洛当成了最亲近的依赖。它不再总是蜷缩在阿洛衣领里,有时会飞出来,停在她肩膀上,或者绕着她盘旋,熔金般的眸子好奇地打量这个陌生的世界。它似乎对阿洛的情绪非常敏感,当阿洛因为疲惫或恐惧而低落时,它会用冰凉的小脑袋蹭蹭她的脸颊,发出轻柔的“呜呜”声,仿佛在安慰。而当遇到潜在威胁时,它又会立刻警惕起来,虽然不再像刚破壳时那样爆发龙威,但散发出的淡淡龙族气息,确实让一些低等的魔化生物不敢过于靠近。
阿洛也对幼龙越发喜爱,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金”。她会省下自己份额里的一点点肉干,捏碎了喂给小金,虽然小金似乎对普通食物兴趣不大,更偏爱……啃食陈胜偶尔找到的、蕴含微弱灵气的矿物碎块。一人一龙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奇妙而温馨的默契。
灰毛对此似乎已经认命,只是偶尔会趁小金不注意,飞快地窜到阿洛另一边肩膀,宣示一下“先来者”的主权。
巫凡则将更多精力放在了辨认沿途的植物和矿物上,试图找到可能有用的草药或线索。她利用有限的材料,配制出一些简单的驱虫药粉和缓解疲劳的草药汁,虽然效果有限,但在这种环境下弥足珍贵。
陈胜则承担了最主要的警戒、探路和决策责任。他时刻研究着那张粗糙的地图,根据太阳和星辰的位置修正方向,判断风险。他的沉默和坚定,成了巫凡和阿洛在绝望中最主要的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