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方必经之路设下陷阱(挖坑,底部插削尖的木桩)。记忆:他亲眼看到李婶掉入陷阱,发出凄厉惨叫。结果:当天下午,李婶挎着篮子,一瘸一拐地路过,跟人抱怨不小心掉沟里崴了脚,骂骂咧咧地说不知道哪个缺德鬼挖的坑。
每一次!他记忆中的“致命”行为,都变成了无关痛痒的“意外”或“小冲突”!每一次!他记忆中使用的致命工具(柴刀、绳索、尖桩、毒草),在事后回忆或寻找时,都变成了与之对应的、无害的物品(木棍、晾衣绳、小土坑、普通野菜)!仿佛他的记忆被一只无形的手,在事后进行了精心的篡改和替换!
混乱!极致的混乱!
陈胜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他的认知被彻底颠覆!
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确认自己的存在。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刚才明明记得出门时拿的是家里唯一那把锋利的剔骨刀,准备去找那个总爱嘲笑他的王二狗“算账”。可现在,手里攥着的……只是一根用来赶鸡的、光滑的细竹竿?
祖母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和……怜悯?
“胜儿,又在发什么愣?快回家吃饭了。今天奶奶给你蒸了个鸡蛋羹。”
陈胜猛地回头。
夕阳的余晖下,祖母佝偻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她脸上依旧是那副完美到极致的慈祥笑容,浑浊的眼睛深深地望着他,仿佛看穿了他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徒劳。
那眼神似乎在说:放弃吧,孩子。你逃不掉的。这里就是你的归宿。
陈胜看着手中的竹竿,再看看祖母那深渊般的笑容,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彻底的绝望,如同极地的寒流,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血液和灵魂。
他明白了。
他杀不死任何人。
他也逃不出这里。
他甚至连确认自己记忆和行为的真实性,都做不到。
这个“完美”的世界,这个由混沌编织的、以他记忆为温床的幻境,已经将他从肉体到灵魂,都牢牢地锁死在了这方寸之地。他所有的反抗,最终都会被扭曲、被篡改、被消解,变成这“日常”中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他,陈胜,成了自己记忆牢笼中,一个不断挣扎却注定徒劳的……囚徒。
手中的细竹竿无力地滑落在地。
陈胜如同被抽走了脊梁,缓缓地、顺从地朝着那个散发着深渊气息的慈祥身影,一步步走去。
夕阳,将他的影子拖拽得如同一条绝望的、通往湮灭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