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寻了一处背风的岩壁凹陷处暂作休整,此处视野开阔,能观察到幽影峡谷入口那片弥漫的灰雾,也能警惕来路的追兵。连日奔逃、激战,加上精神的高度紧绷,即便是石猛这样的壮汉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惫,更不用说伤势未愈的林月和消耗巨大的林风。
苏璃细心地用清洁的泉水浸湿手帕,递给林风和月华擦拭脸上的污迹与血痕。她自己的法师袍也有些凌乱破损,却依旧保持着一种源自骨子里的优雅与整洁。就在她整理略微散乱的发丝时,指尖上佩戴的一枚样式古朴、镶嵌着微小蓝宝石的戒指,忽然散发出一阵极其微弱、常人难以察觉的精神波动。
苏璃的动作猛地一僵,脸色微微变了。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正在闭目调息的林风,以及靠在岩壁上休息的石猛和月华,悄悄将手背到了身后。
“怎么了,苏璃?”林风虽然闭着眼,但他灵觉敏锐,尤其是对能量波动,立刻察觉到了苏璃那一瞬间的异常。
苏璃抿了抿唇,知道瞒不过去。她缓缓将手伸出,露出了那枚戒指,脸上带着一丝复杂难言的神色:“是‘灵犀戒’,我们苏家嫡系子弟之间用于紧急联络的法器。刚才……是我哥哥传来的讯息。”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石猛睁开了眼,月华也投来了关切而警惕的目光。在这个时候,来自帝都家族,尤其是苏璃直系亲属的联络,其意味不言而喻。
“说了什么?”林风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苏璃深吸一口气,没有隐瞒,将神识沉入戒指,读取了那段加密的讯息。片刻后,她抬起头,美丽的眼眸中交织着挣扎、无奈与一丝愤怒。
“家族……命令我立刻与你们划清界限,独自前往距离此地最近的黑石城,那里有家族的接应人手。”苏璃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们说,学院灾变已被定性为‘混沌余孽勾结魔物引发的叛乱’,林风你是首犯,帝国与各大神殿已联合签发最高通缉令。若我继续与你同行,不仅自身难保,更会……连累整个苏家。”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嘲讽:“我那位哥哥还‘贴心’地提醒我,这是父亲和长老会的最终决定,若我执迷不悟,将被视为背叛家族,从此……逐出苏家,名字也会从族谱中抹去。”
岩壁下陷入了一片沉默。只有山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逐出家族,在这个世界是比肉体惩罚更残酷的刑罚,意味着失去一切身份、资源与庇护,成为无根浮萍。
石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烦躁地挠了挠头。月华轻轻叹了口气,她经历过家族巨变,更能理解苏璃此刻面临的巨大压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苏璃身上,等待着她的抉择。
苏璃没有看任何人,她的目光投向远方,那片灰雾笼罩的幽影峡谷,又仿佛看向了更遥远的帝都,那个她生长于斯的家族。往昔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家族藏书楼里孜孜不倦的阅读,与兄弟姐妹们的切磋玩闹,父亲严厉却偶尔流露关爱的眼神,还有……启灵仪式上,她被检测出卓越的水与光明双系天赋时,全族的期待与荣耀。
然而,这些温暖的、沉重的记忆,最终都被另外一些画面覆盖——学院崩塌时青云子院长那神圣与狰狞交织的面孔,玄珠子残念诉说的万年前神恩石真相,严锋导师毅然启动自毁法阵时决绝的背影,以及林风在魔气中试图守护众人、眼中那不屈的火焰。
真相与谎言,家族的期望与内心的道义,安逸的未来与凶险的未知……两种力量在她心中激烈地撕扯着。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