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收回看向孩子的视线,转向吕宜宾。那双平日里沉静的眸子,此刻盈满了不容动摇的坚定,他微微挺直脊背,嘴角似乎想弯起一个安抚的弧度,最终却只牵出一个极淡的近乎执拗的印记。
“师尊,我是他的师尊。”这句话掷地有声,回荡在静室中,带着义无反顾的决心和不容置喙的担当。那目光灼灼,如同焚骨的火焰。
吕宜宾眼神凝重!看到苏泽眼中那坚定不移的光,如同深渊中的星辰,明亮到令人心惊。
他脸上的表情几乎化为实质的阴云“可你要知道此法无人做过。你曾渡过雷劫,亦比所有人更清楚其中的危险程度”他倾身向前,手按在案几上,话语里满是劝阻之意“我等可寻一些怀柔之法,毕竟他还年幼。”
吕宜宾试图在那灼灼目光里找到一丝可以撬动的痕迹,然而苏泽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的摇了摇头“弟子翻阅过无数文献,古籍,当下所有重铸之法,上限太低,镇北王,希望彦儿在我身边平安过完一生,远离那北境漩涡。”提及那位强大的父亲,苏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敬意与怜惜。“但他是我的弟子。”
这一句重复,将那份超越生死的责任,重重压在吕宜宾的心头。
“师尊,当年我渡雷劫时,你不仅教会了我直面恐惧,更多的是那身为师父的责任...。”苏泽笑了,他的目光极其认真的盯着吕宜宾的双目。
闻听此言...吕宜宾嘴角开合,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他看着爱徒清俊而坚毅的脸庞,感受着那份无可撼动的决心。
目光相交,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空气中碰撞激荡。
他清晰的读懂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仅要为他的弟子搏一个“可能”,更要为孩子开启一条唯有“强者”才有资格行走的路!哪怕代价是万劫不复的凶险!
最终,吕宜宾深深叹出一口气,并非是要放弃,而是如同走过一座无法移走的山峦。
他挺直了略显佝偻的腰背,神色却前所未有的凝聚在一起。随即迎上苏泽那双燃着火光的眼睛,声音如同磐石般稳定,视线却仿佛穿透了时间,落在自己年轻时同样执拗的背影上。
“准备好了跟为师说,我亦是他师祖。”那目光不再是劝阻,而是化为同行的厚重承诺。
“好了,不说这个了,侯府地址选了嘛…”吕宜宾摆了摆手,转移了这个沉重的话题。
闻言,苏泽眉头舒展了些,恢复了几分自在“选了,就在吕家宅邸旁边不远……”
他语调轻松,带着显而易见的亲近“你跟吕祖说一声,护族大阵直接往那边延一延覆盖上就行。省的咱爷俩,还要费心费力去重新打造一套新的阵眼枢纽。”
“你倒是省事……”
吕宜宾闻言,脸上的笑容沉淀下来,化作更深沉的感慨。
他明白,苏泽这看似偷懒的决定,用心何其良苦。吕家,四大家族之一,如今却血脉凋零,势微已久。
传到吕轻启这一代,嫡系能撑起门楣的更是寥寥无几。
苏泽将自己的根基直接扎根在吕家旁,借吕家护族大阵庇护的名义,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这枚新近炸响的星辰,将自身的光辉,毫无保留的投射在了风雨飘摇的吕家之上!
今后,纵然是最无眼力的势力要为难吕家,也得先掂量掂量定安侯府的分量!这份无声的扶持,胜过千言万语,足以让吕家重振的根基打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坚实。
一股热流涌上心头,吕宜宾喉头微动。他缓缓抬手轻轻的按在苏泽肩头。那双经历沧桑的眼眸直视着对方清亮的眼睛,声音带着罕见的郑重与微微颤抖“谢谢!”。
苏泽嘴角立即上扬,眼底漾开一片柔和的笑意,他没有避开师尊的目光,只将那句情谊稳稳接住,轻轻摇头
“咱爷俩还需要那俩个字?”
“哈哈哈,臭小子”。
…………
时间如同春风般轻柔滑过。
当第一缕春风的指尖温柔地拂过坚硬冰冷的大地,蛰伏许久的生机便挣脱了寒冬的枷锁。嫩芽顶破土壤,枯枝染上新绿。春天以一种近乎无声的轻柔姿态,悄然降临人间。
距离那场震动帝都的定安侯册封盛典,已过去两个月。
这一日,吕宜宾密不透风的石门被叩响了。石门无声滑开一道缝隙。
一身干练素袍的吕轻启捧着个沉甸甸的玉盘,恭敬的步入密室。盘中托着两套折叠整齐的服装。
其中一套不同于日常袍服,那衣料厚重,织工繁复,以暗金丝线勾勒出象征封疆的华贵兽纹,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先朝静坐的吕宜宾与苏泽躬身长揖,“拜见老祖,拜见师叔祖。”
起身后,目光落在苏泽身上,神色庄重却难掩催促“师叔祖,今日是侯府殿基奠基大典吉时,宗内诸位长辈与礼部官员,皆已在观礼台恭候…只待师叔祖您亲往定基石了。”
苏泽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笑意漫开“这么快?”
吕轻启肃容点头确认。